明帝皺眉,輕聲打斷:“阿瑛,你這話說得就不地道了,人家語和年輕輕的大家公子嫁給你做繼室,你比人家大一截,人家不嫌委屈,你現在反而嫌人家霸道了?人家要真霸道還能讓你納侍夫?朕的意思是要你安撫好他,讓他別一天到晚地帶頭發難,不是讓你在這里嫌棄人家的。”這陳語和嫁秦瑛的事,當初是她和安瀾安排的,那年陳小公子還不到二十歲,花樣年華的世家公子嫁給年過三十的秦瑛做繼室,她一直覺得委屈了陳公子,如今聽秦瑛這么嘮叨,心中多少有些不痛快。
秦瑛聽了,連忙站起來認錯:“陛下,陛下的意思臣明白,臣會盡力勸他的,可是臣這心里的苦水,無處可訴,也只有跟陛下訴一下,陛下要是不想聽,臣,臣這就不說了。”秦瑛說完就低下了頭,耷著肩膀弓著背,無精打采地站在那里等著挨訓。
明帝看得心頭一軟,妥協道:“你接著說,朕橫豎今兒沒什么急事。”
“臣先前也覺得語和旺妻又賢惠,嫁給臣沒幾個月就有了身孕,又準臣納了茜犀,臣喜歡極了,家里的事都交由語和做主,語和那時節也就是口角爽利些,倒還不算霸道,后來生產了是個女兒,臣年過三旬才得了這么一個女兒,又是嫡女,那真是歡喜得沒邊了,語和就開始提些無理的要求。臣看在他給臣生了女兒的份上,忍耐著依了他,他見臣忍讓他,就越發得意。后來做得這些事,臣都沒法說。”秦瑛頓了一頓,似乎在考慮措辭,也似乎在回憶什么讓她特別痛苦的往事。
“語和都做了什么?”明帝有些好奇,想要聽到一些具體的事。
“陛下知道臣的發夫是阿婉正夫的哥哥,發夫去世后臣和阿婉仍維持著親戚關系,阿婉的正夫常遣人來給臣送些衣服鞋襪的,這不過是替他哥哥盡份心罷了,語和知道了,把送東西的下人好一頓刻薄,指桑罵槐地說了好一車話,人家阿婉正夫再不派人上門了,臣見了阿婉,都有些汗顏了。”
明帝不以為然地開導她:“后夫和元配的關系本就微妙,你既娶了繼室,和元配家疏遠些也是正常的。”
秦瑛打了個“嗨”聲道:“若只是這樣,臣也不至于這般煩惱。”
“還有比這更大的?”
“每一件說起來都不大,可是積在一起,臣就有些受不了。他出了雙滿月就不準臣去茜犀房里,只要臣去上一回,他能念叨上兩個月,還有茜犀的名字,他一開始也沒說人家這名字不好,可是等生了女兒,就嫌人家這名字古里古怪,非要人家改了,茜犀怕他,就依他改成了子木,這意思不就是又土又木嗎?臣覺得不妥,跟他爭執,他非說家中的事既都是他做主,他就有權力改名字,后來還是陳家婆婆聽見了,把木換成了沐。打完白虎,陛下賞了臣一份封誥恩,臣就想把這恩典給了茜犀,奏請的公文都擬好了,他不同意,撒嬌撒潑地要臣把公文撤了回來。”秦瑛重又坐回錦凳上,苦著臉皺著眉,嘮嘮叨叨地把話講完了。
明帝初始以為陳語和做了什么過分的事,聽完了卻覺得秦瑛所說的都是些世家大族中常有的事,這點子事秦瑛就無法忍受了,未免器量小了些,當下開口勸道:“語和是世家公子,自幼嬌生慣養的,行事上難免霸道些,可他霸道也是因為喜歡你,若是他壓根兒不喜歡你,根本不會管你去哪個屋子里,看在他給你生了女兒又準你納了侍夫的份上,你包容他一些,莫要因了這個跟他置氣,你跟他置氣,他心氣不順,一天到晚地在外面挑事,弄得不可收拾,都是朝廷的麻煩。”她本想說這都是澄之的煩惱,可話到嘴邊就改了口,內心深處,她不想把江澄和任何一個女子聯系到一起去。
“臣知道,臣會盡力勸導他,臣這輩子就這樣了,不會有什么改變了,只能硬著頭皮湊合著過了。”秦瑛抬頭看看她,一幅欲言又止的表情。
明帝心頭微動,繼續放緩了口氣勸導道:“阿瑛你不要這般灰心,這世上家家戶戶都這么過的,何文金的正夫董公子,那才叫一個暴脾氣,動不動在家里砸東西,不準任何一個男兒接近何文金,為了何文金聽個曲子,惹了這么大的事,何文金不照樣疼著嗎?連杖刑都替他扛了。比起董公子,語和公子稱得上溫柔賢淑。”
秦瑛聽了,連忙擺手道:“董公子那脾氣,唉,也就是何文金能忍受,換個人,怕是都受不了。”
明帝微笑,趁熱打鐵:“別的朕不清楚也不說了,封誥恩的事朕是知道的,沒幾個男兒肯同意妻主封贈側室,安琪、董雯、關誦,朕都給了封誥恩,可她們的側室不都沒封誥嗎?這不是語和一個人的事。說起來也不怪正室公子們,當初澄之給朕出這主意的時候,怕封誥侍夫過多,混淆嫡庶,特意規定了封誥側室需得到正室首肯。既要人家首肯,那人家就可以不同意,這是人家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