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二前腳剛走,后腳就有個中年男子在門首跟侍兒們搭話:“這位小哥,你就說寧家的人過來探望殿下就是了。”
侍兒們顯然不是很耐煩,一個道:“寧家的人?咱們宮里以前有寧家的人進宮嗎?”另一個道:“沒聽說呀,我說你別是過來混蒙的吧?我跟你講,這可不行,殿下不是誰想見都能見的。”
那中年男子仍在賠笑:“小哥說哪里話來?今個兒中秋,奴家特意進宮來看殿下的,還望小哥抬手放行。”
門口的兩個侍兒嘀嘀咕咕,卻仍是把這男子放進來。
薛愷悅聽著動靜,已經心生疑惑,普天下能有點名氣的姓寧的,也就北都寧家這一家,這男子卻不知道是寧家的什么人,又為何要在中秋佳節之時到他殿里來?及至那男子邁步進來,見他在榻上坐著,便笑著問:“這是哪位殿下?奴家給殿下請安。”
連他是哪位殿下都不知道,卻要進殿來看他,這就更有趣了,只是不知為何,這中年男子瞧著有些面熟。薛愷悅正盯著男子左側鼻翼上的那顆美人痣,琢磨這男子是誰,露兒就搶著道:“我們殿下是英貴君啊,你怎得連這個都不知道?”
那男子神色就有些恍惚,向著殿中四下里望了望,神色就越發慌張,屈了屈身子道:“原來是貴君殿下,侍身這廂有禮了,只是殿下在此,不知景卿做什么去了?”
薛愷悅見狀便猜這男子并不知道這是他的殿宇,于是單刀直入地問道:“你是去麗云殿找景卿?那你走錯地方了,這里是碧宇殿,本宮是薛愷悅。”
那男子聽了就笑了起來:“給奴家領路的小哥臨時有事,讓奴家順著岔道自己走過來,看來奴家是走錯路了,請貴君殿下恕奴家荒唐,奴家這就告退了。”
這男子屈膝行了禮就要離開,薛愷悅不大確定地問道:“你可是寧家的二正君?”
那男子眼睛中一下子就放出光來:“殿下還記得奴家?”
他怎么能不記得呢?這寧家二正君是江澄的姨母寧靜的正夫,與慕哲瑜已經去世的父親是親兄弟,他的生父與慕正君關系極好,連帶著與這寧家二正君也有交往,他小時候見了這寧二正君不止一次。既然上門來了,那便是客,薛愷悅大氣地一擺手,沖露兒道:“去趟麗云殿,跟景卿說一聲,就說我留二正君說會兒話。”
露兒答應著去了,皎兒上前倒茶,那寧二正君便坐了下來。
家鄉的故人,又是當年與他父親關系要好的兄弟,這一坐下來,可就有得聊了,那二正君很會說話,先是恭喜他又得了鳳胎,接著便言道若是他父親九原有知了,也當欣慰含笑了,而后就開始夸贊他已然故去的父親是怎么樣的大方知禮,薛愷悅不置可否,然而提到了父親,也覺得眼眶發酸。那二正君見狀,便給他講當初與他父親是何等要好,如何一同游城隍廟,如何互相做生日,如何彼此幫襯教訓敢于蹬鼻子上臉的侍夫小郎。
這些都是事實,薛愷悅聽得很是感觸,卻并不多說話,在他心里一直有一個疙瘩,那便是寧家和慕家在他家滅門的時候袖手旁觀,寧二正君和慕家正君當初和他父親那般要好,閨閣之中的兄弟淘,可在他父親被處死的時候,并沒有施以任何援手。只是此事已經過去這么多年,今兒又是中秋,他也并不想給這寧二正君臉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