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兒見他這般堅持,便乖巧地走去桌案前鋪紙研墨。
出巡隊伍中,來太醫忙活了三四個時辰,終于從死神手中搶回了楚昀的性命,楚尚書剛一清醒,便吵著鬧著要見圣駕,明帝得奏后,在臨睡前,駕臨隨從船探視楚昀。
“陛下,您要為老臣做主啊,馮兆雪她一個少卿,居然敢不按律法判定擅自臣婿與臣女和離,實在是狂妄至極,大膽至極,陛下,您一定要下圣旨糾正此事啊。”楚昀一見明帝進來,就哭著向明帝請求,而后怕明帝不答應,在床榻上坐起身來,一個接一個地叩頭,撞得床板咚咚響。
明帝趕忙上前攔住,“楚卿,你冷靜一下,你這病還沒好呢,哪里能夠這般不愛惜自己?”
楚昀額頭紅紅的,淚水順著眼尾的細紋刷刷地落:“陛下,臣女不肖,讓女婿受了委屈,老臣知道這都是臣女的錯,臣寫信狠狠地數落了臣女一頓,讓她向女婿賠禮道歉,哪想到臣的信還沒到臣女手中,馮兆雪竟然橫插一杠子,準許她們和離了。”
明帝來前本想勸楚昀事已至此,你便接受了吧,可是楚尚書哭得這么慘,她這勸導的話就很難說出口了,當下微微嘆了口氣,沒有接腔。
錢文婷從旁邊拖了把椅子過來,給明帝放在身后,殷勤地道:“站著太累了,陛下您坐。”明帝猶豫了一瞬,這一坐下,怕是要聽好久的嘮叨,然而楚昀看她不肯坐,哭得越發得大聲:“老臣真是命苦啊,兩個女兒,一個比一個不中用,只有這么一個女婿,是個聰明有見識的,竟然被這馮兆雪給弄得和離了,楚家的家道從此以后怕是要沒落了。”
明帝聽了,心里頭起了反感,正色道:“安清再好,也不過是個男兒,一個男兒便是對妻家的家道有些微影響,也絕不到能決定家族隆衰的地步,楚卿擔憂太過了。”
楚昀怔了一怔,很快地就哭著搖頭:“陛下,話不是這么說啊,古人云一人可以興邦,既然一個女兒可以興旺一個國家,那一個男兒當然也可以興旺一個家族。臣自打給臣女聘了安公子做正夫,就想著在臣百年之后,把楚家托付給安公子,有安公子主持內宅,相妻教女誨孫,楚家就不至于敗落。這么好的女婿馮兆雪竟然給臣判沒了,老臣死不瞑目啊。”
明帝皺了皺眉頭,“楚宙和安清不和,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楚卿現在哭得這么厲害,當初也沒見怎么替安清做主啊?”
下午安瀾告訴她,楚宙身邊有七八個側室,這幾年不僅偏寵側室冷落安清,還默許側室們對安清無禮,側室們在楚宙的縱容下很是囂張,就連青樓出身的側室都敢當面頂撞安清,水公子進門后,安清更是經常受楚宙的氣,楚昀妻夫兩個雖說是站在安清這邊,卻只在鬧得厲害的時候,才會幫安清一把,平日里都是裝聾作啞。
她聽安瀾講的時候,心里頭還覺得安瀾為了給弟弟辯護,話說得嚴重了些,此刻見楚昀只想著家道如何,一點都不反思自己和楚宙的過錯,秤錘自然就向安清這邊傾斜了。
楚昀是在官場上混老了的,一聽明帝的語氣,立刻就明白自己今日想要挽回局勢是不可能了,當下抽抽噎噎地道:“陛下責備得是,老臣之前只想著小妻夫的事應當由小妻夫自己做主,老臣就沒怎么插手他們房里的事,宙兒又年輕不大懂得體貼人,和清兒鬧了幾場氣,可是老臣總覺得小妻夫之間鬧氣那是家家戶戶常有的事,等日子久了,彼此都成熟了,也就好了。哪想到,哎,陛下,老臣早知道他們會和離,老臣說什么也不能由著他們鬧氣啊。”
錢文婷在旁邊幫腔道:“陛下,兆雪這事做得著實有些急躁,本來嘛,小妻夫鬧狠了,是會想要和離,可是等過上三五個月,氣消了,也就繼續過日子了。如今被兆雪這么一判,她們兩個就算是后悔了,有那個兩清書在,也不能繼續在一起了。”
明帝想當然地道:“若是日后安公子后悔了,想要復合,只要楚宙同意復合,他們就能夠繼續在一起啊。”
錢文婷笑了笑,看向柳笙,話說得很巧妙:“陛下,臣聽人說,這兩清書一旦頒發,就不允許雙方再復合了,不過,臣聽得都是只言片語,可能不那么準確。”
明帝順著錢文婷的視線看向柳笙,柳笙知道躲不過,大方接話道:“陛下,兩清書兩清書,兩清書的意思便是彼此再無瓜葛,日后便是雙方都后悔了,也不能再復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