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瓊今個兒睡到未時才醒來,一坐起來瞧見床榻上的被褥全換了,他就有些吃驚,把鳶兒喊了進來詢問。鳶兒把他昨個兒醉酒,明帝駕臨在殿里照料了他一夜的事給他簡單講了,他連忙回憶昨夜的情形,只恍惚記得他抱著明帝又哭又鬧,說了一車的話,至于都說了什么,卻是一句都想不起來了。可是聽鳶兒的意思,明帝不僅陪了他這個醉鬼整整一宿,還親自給他換衣裳擦手擦臉,他心里頭真是又惶恐又甜蜜。
君卿在外飲酒至大醉,這可是有違宮規的,想著要盡快去見安瀾請罪,他立刻就下了榻,催促鳶兒給他準備熱水,他洗沐了好去見皇后。鳶兒卻跟他講圣上吩咐了,讓他今個兒就在殿里休息,哪兒都不要去。他聽了很是疑懼,不知道是不是明帝生氣了,要他禁足反省。
想想他昨個兒的言行,的確是有些過分,可是明帝究竟要把他禁到幾時呢?他明個兒還準備出遠門呢,這還能出去嗎?他詢問鳶兒,鳶兒搖頭,說是圣上沒講。
他越發不安起來,把鳶兒和鷴兒都派出去打探消息,這一打探,就知道了那兩個新上任的護衛昨夜自己去賞刑司請罰,賞刑司還沒來得及處罰,今個兒圣上就派人宣了赦旨的事。
他有些捉摸不透明帝的心思了,若說是沒生他的氣,為何不準他出門?若說是生了他的氣,為何又赦免了兩個護衛?
他心里頭七上八下,猛然間又想起那個最緊要的東西,把鳶兒和鷴兒都打發出去,自己去翻床頭柜子里的抽屜,抽屜里那個放簪子的匣子果然不翼而飛了。他一下子驚得酒意全消。
一邊用午膳一邊想來想去,一會兒想著明帝為人寬厚,應該不會重罰他,一會兒想著陳語易托人買了些字畫就被禁足了十來天,他私自買簪子又在宮外醉酒,怎么著也比陳語易的過錯大上十分吧,被禁足三五個月都算是輕罰了。
長樂卻是不知道他這般不安的,難得他下午在宮里,長樂歡歡喜喜地拉著他說東說西,把幾個枕頭娃娃全都抱出來放在坐榻上,要他跟他一起玩帶娃娃的游戲。
他瞧著平日里嬌聲嬌氣的兒子有模有樣地哄枕頭娃娃吃飯睡覺,還很有耐心地教育枕頭娃娃要聽爹爹的話,就暫時把心中的煩憂給拋在一邊了,把坐榻留給兒子,他拉了個小錦凳,坐一邊看著,時不時地給兒子打個下手,幫著抱一下娃娃,給娃娃換換衣裳什么的。
這些個枕頭娃娃都是他親自縫制的,娃娃的眉眼朱唇全是他繡上去的,身上的小衣裳也是他裁制的,他當初還給這些娃娃都起了小名,只是長樂一直不怎么玩,他也就擱到一邊了,眼下卻發現跟兒子一起玩帶娃娃的游戲,也是挺有趣的。
長樂平日里脾氣不算好,可是待娃娃那叫做一個溫柔,而且是跟他一樣,把這些枕頭娃娃當做小孩子來帶,沒多大一會兒,他就升格做了外祖父,并且擁有了三個孫輩。他聽著長樂喊著娃娃們的小名兒,指著他道:“寶寶們乖哦,讓你們祖祖哄你們睡覺覺哦,爹爹去給你們做飯飯哦。”
他聽得忍俊不禁,問兒子道:“你會給他們做什么飯啊?”
長樂睜著又圓又黑的眼睛歪著頭看他,驕傲得像一只吐泡泡的小鯨魚:“孩兒什么飯都會做,爹爹想吃什么飯呀?”
這是不僅要做給女兒們吃,還要做給他吃嗎?他心情瞬間大好,讓侍兒們去拿了幾個碗盤和菜蔬瓜果過來。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他就在欣賞兒子用流暢的動作模擬烹炒煎炸中度過了。瞧著兒子把菜蔬搭配得井井有條,他第一次覺得兒子也不是那樣的一無是處。
天到酉初的時候,安瀾親自來跟他說圣上已經跟柳太君說好了,從明兒起,就讓長樂和向辰、景辰一起去柳太君殿里讀書。
他初始還以為明帝這是要把長樂交給柳太君撫養,訥訥地說不出話,卻見安瀾微微一笑道:“我就怕你想岔了,這才親自過來跟你說。陛下是怕你忙著生意顧不上教樂樂,這才想著讓太君幫忙,而且也不住在那邊,早上去,晚上回,中午在淑君殿里用膳,還有兩個公主做伴,完全不必擔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