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問話了,安瀾是皇后,首當其沖,也就沒等冷清泉奏稟,當先回復:“陛下走后,頭兩天宮里都挺平靜的,到了二十三那天,澄之說要給關國公挑個小郎,臣侍就忙著挑小郎了,讓人把做好的野味分送各殿,知柔這里也送了。昨個兒晚上臣侍快要睡了,澄之去找臣侍,說是知柔這幾日心情不好,不肯吃飯也不肯用藥,臣侍一聽就急了,當時就要過來,還是澄之說知柔已經服了藥睡下了,臣侍這才細問澄之是怎么回事,澄之說知柔近來纏綿病榻,心思不夠寬,覺得陛下這陣子對他有些冷淡了,就想著在陛下還疼愛他的時候,及時死去,好讓陛下永遠念著他。”
他不是那種事事忍耐的脾氣,又是皇后,地位卓越,無需顧忌任何人的臉色,加之對沈知柔方才只顧著哭讓明帝差點誤會他和冷清泉的舉動多少有些不滿,這話就說得實事求是。
冷清泉緊跟著道:“臣侍今個兒早上才得到消息,臣侍趕過來的時候,皇后已經在照料知柔用藥用膳了,臣侍就把伺候知柔的侍兒和御膳房的廚娘廚郎都盤問了一番,侍兒們都說知柔一心求死,不準他們稟報,廚娘廚郎們說這幾日知柔這邊照舊傳膳,她們才沒覺出異常的。臣侍又去瞧了樓下的花盆,看見了里面的藥汁。”
他說到這里,停了一停,決定主動向明帝認錯,他不是安瀾,沒有皇后的身份罩著,主動認錯擔責,可能會讓明帝心里頭更舒服一些,“這事兒既是知柔對陛下的一片癡心,也怪臣侍對知柔照料不周,臣侍協理六宮卻因為三公主在臣侍殿里住著,臣侍就偷懶沒往知柔這里走動,陛下要是生氣就罰臣侍吧,不要錯怪了皇后。臣侍承蒙皇后信任,這些天宮里的事都是臣侍在料理了。”
安瀾看了冷清泉一眼,知道冷清泉這么說,不過是想要在明帝面前表現出勇于擔責肯于自責的好品質,但不管怎么說,冷清泉有為他開脫的意思,也主動說出了攬權的事實,他不妨投桃報李,“陛下走的時候,知柔也沒表現出什么,不過是三四天的功夫,誰能想到會有這樣的事呢?淑君這兩天又忙著管兩個小孩子,哪里有那么多的精力,事事照看得明白?好在發現得及時,知柔性命無礙的,以后臣侍和淑君輪流過來陪他用膳,慢慢地也就養好了。”
明帝聽了,很有些吃驚,她看向沈知柔,輕聲詢問:“皇后和淑君說的都是真的?柔兒你怎么這么傻?”
沈知柔點點頭,他也是個極聰慧的,如何聽不出來,安瀾話里的意思有些怪他,冷清泉也沒有替他打掩護,不過他也不在乎安瀾怪不怪他冷清泉維護他不維護他,反而覺得安瀾和冷清泉把他的心思如實講給明帝聽,讓明帝明了他對她的情,很是不錯。
明帝深吸了一口氣,用死亡讓她記住他,用提前結束壽命把他的名字刻在她的生命中,這是怎樣的深情啊,柔兒,果然愛她如命。
她再一次把沈知柔抱在懷里,用朱唇親吻他毫無光澤的臉頰,喃喃低語:“柔兒你這個傻瓜,你要是死了,你可讓朕怎么活啊?”
沈知柔低聲飲泣,卻并不說話。
明帝抱著瘦骨嶙峋的人,心里頭憐惜得不行,過得片刻,她又想起另一個問題,轉頭看向安瀾和冷清泉道:“柔兒這些個侍兒不能要了,柔兒連著四天沒用膳用藥,他們都是傻子嗎?柔兒不讓他們奏報,他們就不奏報了?”
安瀾何其聰明,一聽就明白,明帝這是心疼沈知柔的心占了上風,不能責備沈知柔,那自然就要找個人怪罪了,嗯,他也覺得沈知柔的這些個侍兒過于大膽了,倘若沈知柔真的就此過世了,就明帝這個架勢,怕不是要把后宮給翻了。
他淡聲答道:“臣侍也覺得慧卿這些個侍兒不能要了,慧卿斷食了四天,他們居然聽了慧卿的話,壓根不向臣侍和淑君稟報,差點釀成大錯,若是陛下準許,臣侍就再給慧卿挑一班侍兒伺候。”
明帝想了想道:“留上兩個手腳勤快的,一下子全換了,柔兒用著不方便,余下的全給朕打發了,瀾兒你親自挑,挑幾個穩妥忠心的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