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年輕侍兒,半蹲在前排哭,明帝豈能瞧不見呢?她開口問這沃兒道:“你哭什么?是嫌朕賞得少了?”
沃兒拼命搖頭:“奴才,奴才是有傷心的事。”他口中回復著,身子還在一抽一抽地哭,顯然是傷心到了極致。
明帝微覺好奇,但畢竟只是一個侍兒,又當著這么多人,她不好過問太多。
當下揮揮手道:“出去吧。”
冷清泉本也不指望明帝會當場詢問,見她把沃兒幾個給打發走了,他便如沒事人一般上前抓住明帝的玉手,牢牢地攥在手心中,輕聲詢問道:“該用午膳了,陛下今個兒要去哪里用?”
明帝好笑地看看他,他都握住她的手了,還問她去哪里用膳,冷淑君幾時也這般口是心非了?她抬起另一只能夠自由活動的手,點點冷清泉沒有任何裝飾的白綢腰帶,答非所問地道:“泉兒又瘦了些,最近沒吃好么?”
冷清泉低聲道:“事情雜七雜八地一大堆,一忙起來就顧不上用膳了。”
明帝聽了,很有些心疼,她剛要勸他不要這么辛苦,眼睛就被他前襟上的一塊淡黃色的污痕給吸引住了,那污痕應該是已經被清洗過不止一次了,在這件杏黃色的秋裝上并不顯眼,若非她離他極近是看不見的。
“這件衣裳下回別穿了。”
她印象中冷清泉是個極為愛干凈的人,怎得衣裳上有了污痕,還拿出來穿呢?
冷清泉聽了便淺笑著道:“今年一共做了四件秋裝,紫色和藍色的都穿了好幾天了,昨個兒一起洗了,白色的那件上頭也有污痕,不穿這個就得穿去年的啦。”
明帝有些意外,問道:“白色的那件怎得也臟了?”
冷清泉答得輕描淡寫:“上回照料永樂的時候不小心弄臟的,只是那件是白色,比較顯眼,臣侍就一直擱著沒穿了。”
明帝聽了想起薛愷悅在私信中跟她說的冷清泉如何不嫌臟不怕累地照料永樂,柔聲道:“讓尚衣局再給泉兒做兩套秋裝。”
冷清泉笑著阻止她:“臣侍謝陛下,秋裝就不用做了,眼下已經是十月初了,冬裝都在做了,秋裝做出來也穿不了幾天了。”
泉兒真是又賢惠又節儉,明帝心頭情意翻滾,堅持道:“泉兒身子好,秋裝至少還要穿半個月呢,讓她們趕著做就是了。”
京城的天氣和暖,若是十月底不下初雪,像冷清泉這樣會武功的男兒,秋裝是可以穿到十一月初的,眼下再做兩件不能算浪費,再說就算只能穿幾天,那也是她的心意。
冷清泉聽她這么說,就不再反對,屈膝行禮:“臣侍謝過陛下。”
明帝笑笑,她就喜歡他知情識趣這一點,她用手攙起他,輕聲囑咐道:“朕去瞧瞧悅兒,泉兒早些回去用膳,下午好好歇一歇,明個兒是初四,等后天再讓柔兒搬家。”
薛愷悅的午膳是一定要陪的,她昨個兒中午出去了,晚膳在安瀾殿里用的,前個兒晚膳又是在陳語易殿里用的,薛愷悅足有兩天沒見到她了。
冷清泉這邊,嗯,她翌日中午再過去用膳好了。若是今個兒晚上過去用膳,眼下天短了,一不小心用得時辰長了,她是留宿好呢還是不留宿好呢?
而且沈知柔要搬家了,晚膳的時候她最好去沈知柔那邊把今天看到的暖閣的情形跟沈知柔講講,再問問沈知柔還有什么需要的沒有,有的話她好讓人趕著置辦。
冷清泉聽她說要去看薛愷悅,而且話里的意思這兩天都未必去玲瓏殿,心里頭大為失望,失望之下連回答明帝的話,都有氣無力了,他只簡單地答了個“是”字,就再說不出別的話了。
這一個“是”字如同一滴眼淚,砸在明帝的心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