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話?”明帝仍然沒有怎么在意,問話的語氣很是輕松。
“陛下”,江澄從她臂彎中坐了起來,伸手撿起已經團在床角的寢衣,披上寢衣,往一旁挪了挪,跪著繼續奏道:“陛下,臣侍騙了陛下,臣侍之前沒有得內疾。”
他說到這里,把頭低伏下來,正抵在羅被邊緣:“臣侍欺騙陛下,萬分不該,臣侍在此向陛下認錯,請陛下責罰。”
明帝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澄兒之前沒有得內疾,他是騙自己的?她把這句話咀嚼了兩遍,才明白其中的含義,明白了,她就高興了,高興得臉上全都是笑容,高興得說話都重復了:“澄兒沒有得內疾,澄兒沒有得內疾,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這是朕今個兒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她說到這里,眼睛中就起了一層霧,手肘一撐床,她就坐了起來,把跪伏在床榻上的人直接摟在懷里,“寶貝你知道朕這些天心里頭,朕真怕你不會好了,朕又后悔又自責又心疼你,朕幾乎沒有一刻是輕松的。”
她自打從樂養園回來,知道他不行了,就一直處于擔心和愧疚之中,在朝堂上看見他的時候,晚上宿在他殿里的時候,中午用膳的時候,早上剛起來的時候,甚至就連寵幸別的寶貝的時候,她都會想到這件事,偏巧這兩天又趕上蕭憶月被人謀害,她的心里頭連一刻都不曾輕松過。
預想中的雷霆大怒沒有到來,天子不僅不生他的氣,反而抱著他激動得語無倫次,仿佛他平安無恙就是她最在意的事,還跟他說她后悔自責心疼他,江澄大為感動,再次認錯:“臣侍讓陛下擔心了,臣侍知罪,請陛下狠狠地責罰臣侍吧。”
他在她懷中沒有辦法再保持跪伏的姿勢,可也不敢抬頭,把頭抵在她的臂彎處,把整個后背都蜷伏在她的下巴之下,想用這樣馴順的姿勢來表示自己的恭敬。
明帝一聽人說他讓她擔心了,想到自己這整整十天的痛苦,又是感慨又是歡喜,全然沒注意到人最后說的那句話。她把抱著人的手臂收得緊緊的,用比方才還要高一點的音量對人言道:“朕真的是擔心壞了,澄兒,朕擔心壞了!秦夢菲說你不會好了,朕都快自責死了。朕又不敢告訴你,朕怕你知道了著急更不會好了。朕,朕還怕被前朝知道了,影響你在朝中的地位,朕在前朝后宮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就連瀾兒朕都不敢講。朕只能一個人悄悄地琢磨怎么樣才能讓澄兒好起來。”
她吸吸鼻子,把下巴放在人的后頸上,輕輕地摩挲,喃喃地問他:“澄兒,朕這些天過得好辛苦,你知不知道?”
天子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哭意,語氣中沒有強烈的指責,只有親昵的抱怨,這抱怨是如此的親密如此的真摯,既不會存在于天子與朝臣之間,也不會存在于普通的妻主與夫侍之間,它只存在于有著深厚感情的女男之間。
江澄還是第一次聽明帝這么跟他說話,他又自責又心疼她,暗暗罵自己,三十來歲的人了,居然被哀怨懵了心神,受了一點委屈就任性地撒謊,全然不管天子知道了會怎樣。她是他深愛的人啊,他竟然只管自己的心情,一點都不考慮她會不會擔心會不會內疚,他這么只顧自己哪里還算得上深愛她?
明帝的下巴在他的后頸上,他抬不了頭,就伸開胳膊回抱住她的后背,誠懇地道歉:“臣侍以后一定會多想想陛下,再不會向陛下撒謊了。”
他沒有再說請罰的話,她這樣的擔心他,想來是不會舍得怎么樣責罰他的,他中午自己去找安瀾領罰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