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給我銀子,我服侍了她,她不給我銀子,我家里還有個女娃,女娃要上學堂,沒有銀子,她就讀不了書。”男子說著話,淚水就滾珠般落了下來,他抬起手背抹了抹,然而越抹淚越多。
冷清泉一聽這男子家里還有個女兒,立刻就生了同情之心,他蹲下來詢問他:“你服侍了誰,誰不給你銀子?”
那男子看他蹲了下來,止住了哭泣,用那嬌柔甜美的嗓音對他言道:“奴家是鈞天鄉的人,家里窮,母父給奴家攢不起嫁妝,沒有好人家的女兒肯聘奴家,長到二十歲,奴家的妻主要了奴家,她家里已有一夫三侍,奴家只能給她做小郎。做小郎也比沒有妻主強,奴家歡喜,母父也很歡喜。可是正夫和那三個侍夫都容不下奴家,奴家有了身孕,他們卻對妻主說奴家偷了人。妻主已經有兩個女兒了,不缺奴家肚子里這一個。奴家被妻主趕了出來,帶著女兒,只能回家找母父。母父倒是愿意收留奴家,可她們本就是窮人,只能讓奴家和孩子有口飯吃,別的就管不了了。為了能夠讓娃長大了有書讀,奴家就在這家客棧中做邸郎。一開始奴家只做擦桌椅的活兒,兩年前,奴家的母親去世了,家里只剩下奴家父親,奴家上要養老,下要養小,只擦桌椅掙不了多少,就只好伺候客人,每伺候一回,能得三五錢銀子。奴家生得老相,沒多少客人看得上奴家,今個兒好不容易有位客人愿意讓奴家伺候,卻又嫌奴家長得老,不肯給銀子。奴家想著娃兒學堂里的炭火銀子該交了,還差五錢湊不夠,心里頭跟油煎似的。”
冷清泉心頭一動,問這男子道:“你今年多大了啊?”
男子嘴角上擠出了一縷苦笑:“奴家是乙丑年生人,今年二十九了,也確實是老了,怨不得別人嫌。”
冷清泉被震撼到了,他原以為這男子已經四十來歲了,哪知道竟然比他小一歲,與安瀾同齡。他伸手撫撫自己沒有一縷皺紋的臉,再想想宮中安瀾的風華絕代儀態萬方,怎么樣也不敢相信,這個看上去比他們老十歲的男子其實與他們年齡相仿。
他在震驚中還沒緩過神來,男子背后的房門,忽地一下子打開了,里面走出來一個光著膀子的青年女子。冷清泉嚇了一跳,把蠟燭放到左手上,右手往腰下一伸,拔出了腰中的劍,指向這女子道:“賴了他銀子的人,是你?”
那女子氣哼哼地道:“你替他打抱不平嗎?我是睡了他,可他這么又老又丑的,吃虧的人是我,我憑什么要給他銀子?”
那男子見這女子出來了,立刻就轉了身子,彎腰跪在這女子腳邊,伸手拉住女子的褲腿哀求道:“娘子息怒,奴家知道奴家這微賤之軀不配伺候娘子,可是奴家家里有個女娃,女娃要上學堂,奴家還差五錢銀子才夠娃的炭火費,求娘子發發善心吧。”
那女子一臉的嫌惡,冷冷地道:“你家里有女娃要上學堂,關我屁事?我又不是她娘!”
冷清泉再看不下去,把劍向前一挺,指在這女子的咽喉處,“你不想見紅,就拿銀子給他,他已經夠可憐了,你還賴他的銀子!”
那女子瞧著寒光閃閃的寶劍,皺了皺眉頭,“今個兒真是晦氣!”說話間風一般地進了房,扔了一個小銀塊出來:“趕緊走,老娘要睡覺!”
那小銀塊滾到了走廊的墻根下,男子歡喜極了,也不起身,就那么手腳并用地爬到墻根下,抓起來銀塊,放在自己單薄的衣袖中,而后向著冷清泉拱手道謝,“多謝公子幫奴家,公子真是好心人,一定會有福報的。”
冷清泉看著這位傴僂衰老的男子因為常年擦桌椅洗抹布而粗糙變形的手,忽然覺得與這樣的民間苦難相比,他遇到的事,都不叫事。
宮廷的生活不自由,可也讓他錦衣玉食養尊處優。
宮里的男兒也爭寵,互相之間卻從不曾誣蔑陷害。
明帝生氣了也會變得冷酷,但再冷酷也不會把他和女兒一起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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