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兒,你先不要問朕準備怎么罰你,你先問問自己,倘或無需顧慮向兒,你愿意為了朕忍耐到哪一步?”
明帝抬起鳳眸仰視著人,平日里溫柔多情的鳳目中此刻全是不容置疑的強勢與威嚴,而在這強勢與威嚴之下,又有著不易察覺的緊張與期待。她也是怕的,雖然她這些年待他不錯,可也算不上盛寵,更何況她身邊有那么多的男兒,沒準,他早就覺得委屈了,早就不愿意忍耐了,這次的離宮出走說不定就是這樣的不滿積累到一定程度的爆發,但她還是愿意等他做決定,愿意相信她對他的情分可以讓他愿意忍受她帶給他的痛苦和責難。
冷清泉已然徹底地懂了,她是要他自己選呢,他如果還愛她,那就不管以后她如何待他,他都要學會忍受,并且這個忍受不能為了向兒,只能是為了她,如果他不愛她了,那么他可以不用忍受她,他可以帶著向兒一起離開,但是他也將會徹底地失去她。
沒什么難選的,他扯了扯嘴角,嘴角處浮現出一絲認命的苦笑:“陛下,臣侍還可以喊你妻主么?”
明帝心里頭酸甜一片:“寶貝泉兒,朕親自過來接你,你還不明白朕的心么?”
“妻主,妻主。”冷清泉在唇齒間把這兩個字來回念叨了好幾遍,只覺一顆無所著落的心再次有了歸宿,這種踏實充盈的感覺讓他熱淚盈眶,也讓他下定了決心。
她是他青春年少時愛上的人,她是他深宮十一載服侍的人,她是他唯一的女兒的生母,她是他這輩子都認定的人,除了女兒的命,他什么都可以給她,她又不要女兒的命,那么,還有什么可計較的,她想要他怎樣便怎樣好了。
這么想著,他向前走了兩步,在她的坐椅前跪了下來,仰視著她的鳳顏堅定而誠懇地道:“妻主,只要妻主還喜歡臣侍,妻主想要怎樣便怎樣吧。”
泉兒果然還是愛著她的,明帝又是感慨又是憐惜,捧住人的下巴親吻人微微發紅的眼睛,吻過左眼吻右眼,吻完了方才講出了自己的決定:“泉兒你離宮出走,朕沒有對外承認,可是該有的處罰得有,按昔日宮規,無詔離京,應責臀杖六十,停承恩牌半年,罰月例銀半年,朕免了臀杖,其余自今日算起。當然有此責罰在,你也就不好再協理六宮了,那也不是個什么輕省的差事,不做就不做了吧。”
冷清泉聽得心頭突突地跳,這個責罰可夠重的,收了他協理六宮之權,還罰他半年不準承恩,天知道,等半年過后,她還能夠想起來寵他么?再說他都什么歲數了,還有多少個半年可以浪費呢?這么想著,他就抿起了嘴唇,神色哀怨得厲害。
然而明帝卻是不管他神色如何哀怨,繼續言道:“除了這兩件之外,還有一件。因為泉兒你要把沃兒嫁給憶月,致使憶月被人所害,淑王府面臨絕嗣之危,朕已經決定待向兒長到十八歲,把她出繼給淑王府為嗣女。”
“什么?”冷清泉不禁叫出聲來,“陛下,你怎么能把自己的女兒出繼給別人?”
明帝神色清冷,話說得理直氣壯:“泉兒,朕的夫郎把人家害得絕嗣了,朕不賠人家個女兒讓誰賠?再說了,憶月也不是別人,她是朕的親堂妹,向兒給她做女兒,跟給朕做女兒有什么區別么?”
“可是”,冷清泉還是有些想不通,但他瞧著明帝堅定得不容置喙的神色,沒敢把“臣侍不愿意”幾個字講出來。
然而明帝替他講了:“泉兒,把向兒賠給憶月這件事朕是一定要做的,你若是同意呢,日子過得開心一些,你若是不同意呢,等孩子長大了,朕讓她自己選,她多半也是樂意的,你白白地在朕跟前做惡人。”
冷清泉簡直要氣哭了,“陛下,陛下你怎么能這么霸道?”
明帝伸手指堵住人的唇,一雙晴朗朗的鳳眸瞬間變得深不見底:“朕一向霸道,泉兒你不會今個兒才知道吧?”
微涼的手指在他的雙唇上摩挲,冷清泉瞬間就想起明帝在枕席之間的那些個令他羞惱也不是歡喜也不是的手段,輕輕哼了一聲,她的確霸道,他以往都是由著她的,可這事關系女兒的將來,他不能就這么妥協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