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六品官員很不認可她這個說法,急得額頭上的筋脈都跳動了起來,抗聲諫諍道:“陛下,江相為了討好英貴君,故意讓地方官員把案子往重了判,此事在陛下看來不是什么大事,可在微臣看來,江相這么做便是把朝廷法度當成討好后宮的工具。陛下今日不加以處罰,來日江相的膽子越來越大,沒準就敢用江山社稷售賣私恩。微臣聽說,江相在宮中關系最要好的人,并不是英貴君。陛下請想,一旦江相與別的殿下聯手,怕是朝廷立馬就會掀起爭儲奪嫡的驚濤駭浪。”
明帝眉頭微皺,她相信江澄不會這么做,可是這名官員所說的有一點是事實,江澄在宮里關系最好的的確不是薛愷悅,她就算是為江澄力保,也很難有說服力,當下她笑了笑道:“若是按卿所說,與誰關系要好,便有可能支持誰,朕就要提前予以處罰,那朝廷上朕需要處罰的人也太多了,安遠侯是四公主的姑母,林副尚書是三公主的姑母,朕為了江山社稷計,預先把她們兩家都誅了九族,豈不省事?還有董家,董嘉君雖然眼下還未生養,但他年紀輕,沒準哪天就能生個公主出來,朕為了防止他起奪嫡之念,先把董家給鏟除了,豈不干凈利落?”
那六品官員顯然沒想到明帝會這么推演,結結巴巴地道:“陛下,趙林兩家也就罷了,董家豈不是太冤枉了嗎?董家的公子董嘉君連身孕都沒有呢,董家就要被提前鏟除了,這著實有點冤枉。”
明帝見她不為趙林兩家鳴冤,只替董家抱不平,便猜測著問道:“卿與董府有親?”
那六品官員聽她如此詢問,便躬身奏道:“陛下明鑒,微臣弟弟是鎮北侯董雯的侍夫,雖有此親,但微臣一心忠于朝廷,倘或董家有任何不軌之舉,微臣絕不包庇。”
明帝差點被氣樂了:“阿雯就一個侍夫,還給她生了個兒子,想來她平時對你那位弟弟也算寵愛,你能夠年紀輕輕官居六品,跟董家的照應也不無關系,眼下還沒怎么著呢,你這位大姑姐就準備大義滅親了。阿雯若是知道,怕是后悔結你家這門親。”
她這話嘲諷之意非常明顯了,然而那六品官員卻不覺得自己有何問題,仍舊梗了脖子表忠心:“陛下,微臣一心忠于陛下,別說是微臣弟弟的妻家,便是微臣兒子的妻家,只要她們對陛下不忠,微臣一樣與她們割席決裂。”
跟這種把六親不認當做忠心耿耿的人講不清道理,明帝揮揮手,果斷逐客:“朕的后宮朕自己會管,卿還是做好你的本職吧。你繼郭知非之后擔任司農寺丞,眼下已是十月下旬,百姓們該上交的糧食租賦,都收齊了么?到下個月就會下雪,糧倉都修繕了么?之前有士兵說,米粒中有鼠屎,鼠患處理了么?夏天農家有受旱災的有受雨災的,交完租稅,她們還有過冬的衣食么?這些事情以往郭卿都會主動去做,無需朕吩咐,朕希望你也能全部料理得當。”
那六品官員臉上白一陣紅一陣,聽到最后更是鼻尖上起汗,澀聲道:“微臣明白了,微臣這就回去辦理。”
明帝微笑,不想著辦好自己的差事,只想著提大臣和后宮的意見表現自己的忠心,這個風氣她說什么也不能放任。
這名官員告退后,明帝又處理了幾份奏折,這才往玲瓏殿來。她今個兒中午在安瀾殿里用的午膳,用過膳略微休息了一會兒,就往這睿思殿中處理政務,晚上要聽董云飛匯報今日力勝強敵的情形,并且翻董云飛的牌子,那么能夠去冷清泉殿里坐著的時間就只有晚膳前后的這一個時辰了。
因為時間有限,她進到玲瓏殿,也沒跟冷清泉多說什么,直接拿了宮廷故事單子給冷清泉講故事。
今天的故事是鳳輝帝孫女那一朝的事情,史書上稱為悼愆帝。
悼愆帝有三個公主,但是嫡長女很早就去世了,于是悼愆帝決定培養她的孫女。豈料二公主的父親桓貴人與宰相柏麗瑤有染,在悼愆帝去世后二人里應外合篡改遺詔,擁立了二公主,又謊稱先帝遺命派人去邊關將駐守邊防的三公主賜死。但是三公主是名驍勇善戰的武將,接了圣旨不肯就死,從邊關帶領兵馬殺回京城奪了帝位,把桓貴人和宰相柏麗瑤五馬分尸。二公主連同她的四個女兒七八個夫郎全部被處死,三公主還讓人揭露了桓貴人與柏麗瑤有染的事實,二公主被當作柏麗瑤的孽種,從皇家玉牒中除名。桓貴人的母親氣得發瘋,撞死在了悼愆帝的靈前,桓家不分老幼全部被發配邊疆。宰相柏麗瑤被滅族抄家,原本出了不少俊才的柏姓從此一落千丈,再未出過名臣巨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