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撲閃撲閃黑蝴蝶一般的睫毛:“二妹妹說的,父君,樂樂想冷叔叔了,父君帶樂樂去瞧瞧他吧。”
顧瓊不敢直接應承,哄兒子道:“你冷叔叔需要休息,你去了不就打擾他啦?等他病好了,父君再帶你去瞧他。”
然而小孩子的想法卻是既單純又固執的,而且長樂長這么大,除了之前顧瓊逼他背書要求嚴格了點之外,再沒受過委屈,當下小娃睜著肉呼呼的眼睛思考了一下,“樂樂乖乖的,樂樂不會吵到冷叔叔的。”
顧瓊想了想,決定晚上請示過安瀾再回復兒子,他和言細語地搪塞小娃:“你先去學習,等你學會了新曲子,爹爹就帶你去。”
長樂聽他這么說,立刻甜甜地笑了起來,“太好了,樂樂一定好好學。”光這么說還不算,長樂還搖搖晃晃地向他走了過來。顧瓊連忙半蹲下來,卻見兒子在他的臉頰上啾地親了一口:“父君最好了,樂樂最愛父君了。”
這孩子跟自己一樣是個重感情的娃呀,也不知道未來的妻主是個什么樣的脾氣,會不會善待他,顧瓊看著瞬間歡喜起來的兒子,又是歡喜又是發愁。
有一個稚嫩的小童牽掛著自己的事,冷清泉全然沒感覺到,他此刻正在玲瓏殿中枯坐,既不看歷史故事,也不做別的事。
一種像蔓草纏身毒舌嚙心一般強烈又痛苦的孤寂充斥在他內心,讓他無法對任何事情提起興趣,也無法對自己的處境做出理智的反應。按說他現在這樣的受罰之身,應該表現出努力學習真誠悔悟的架勢來,這樣傳到天子和皇后的耳朵中,沒準帝后會認為他態度良好,早些結束對他的懲罰,便是不提前結束懲罰,最起碼也不會認為他是在故意抗旨不遵。
這一點那三個被安瀾派來服侍他的侍兒中名叫廉兒的,昨個兒就勸過他一回了,讓他好生看史書上的故事,此刻看他呆坐著不言不動,便又過來勸他:“主子,您總這么煩惱卻又什么都不做可不行,圣上既說要您自行看書,等她駕到了,您還沒看一點呢,圣上會高興嗎?”
冷清泉也知道這樣子不行,但他就是不想去看桌子上擺放的歷史故事,腦袋里像是有幾百匹馬在跑,跑得他心里亂糟糟悽惶惶,做什么都做不進去,只盼明帝能夠早點過來,他從一早就起了床,到此刻,眼睛隔一會兒就要望一回院門。
“主子,圣上這會子肯定是在上朝啊,這會子她就是想來看您,她也來不了,您還是聽奴才的吧,先去看會子故事。等圣上來了,看您乖巧聽話,她就會喜歡的。”反著勸不行,廉兒改為正著勸。
冷清泉茫然不語,一動不動。
“主子”,廉兒有些著急了,“您也太不聽人勸了!像您這么任性的男兒啊,擱在我們北境,會被人拿鞭子狠狠地抽的,鞭子抽完還得再加一頓板子,打得您渾身上下沒一塊好皮兒,您就知道該做什么了!”
這廉兒才十七歲,與另外兩個侍兒都是御前親軍家受寵的兒子不同,廉兒家里原本是北都的。母親早逝,父親被他母親的妹妹收房了,但他的這位姨母有好幾位夫郎,又與他的母親一樣暴虐,他父親經常被打得體無完膚,后來他父親實在受不了了,就跟著別人一起逃跑,沒逃成功,被抓回去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