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想要贏得天子的信任,好坐上皇儀宮主管的位置,并不想要成為天子的后宮,天子把持不住收了他固然是好,不收他,他也不會如何失望,因而他的眼睛中沒有強烈的企圖心。他對已經年屆三旬有了十位后宮九個孩兒的天子也談不上有多喜歡,雖然天子足夠的漂亮,但他并不想步小莫的后塵,因而他的眼中也沒有強烈的愛慕之意。他雖然有些害怕,但想著那沐發的水已經被他倒掉了,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他在水中動了手腳,因而他的眼中沒有別的往上爬的侍兒常有的既躍躍欲試又忐忑不安的復雜情緒。
他身上穿的是最普通的灰色仆侍裝,仆侍裝里頭又套了一件交領白色內衫,別說脖頸了,就連喉部都遮擋得嚴嚴實實,臉上除了敷了一層防止肌膚起皴的潤膚膏,再沒別的妝飾,從眉毛到眼睛到鼻子嘴巴都是天然的清爽,任誰也難說他是存心勾搭天子。
明帝盯著他看了一瞬,沒看出什么問題,便以為是自己多疑了。至于她為何覺得異樣,她也沒有深思,只以為是昨個兒在安瀾殿里沒能盡興,今個兒又曠著了,比平時容易引動情思。認定了是自己的問題,她就不想錯怪侍兒。
當下揮揮手讓人起身:“朕自己來就行,你下去歇息吧。”
倩兒聽她這么說,立刻就站起身來:“奴才告退,圣上早些休息。”
他的聲音仍舊是輕輕柔柔的,像一條溪流流過雪山,潤澤了草地,可是他離去的動作卻是十分果決的,一點不遲疑,一點不拖泥帶水。
明帝瞧著他毫無留戀地向殿外走的背影,越發覺得這個侍兒對她沒有意思。
一個做事勤快手腳利索的侍兒,又對她沒有別的心思,正適合擔任她身邊的近侍。她決定明個兒上午就跟柳笙說,把這倩兒提拔為副主管。
琳瑯殿中,顧瓊把長樂哄睡了,伏在外間看宮里上個月開支的賬本。這賬本安瀾已經看過了一遍,讓侍兒給他送了過來,他再過一遍目。賬本是很清楚的,他看得細心,也沒發現什么問題。他暗暗點頭也微微地松了口氣,上個月還是冷清泉協理六宮,沒有問題,是再好不過的。
“主子”,鳶兒見他把賬本放了下來,猜測他今個兒忙碌結束了,便上前悄聲道:“圣上今個兒宣的是嘉君主子,可是嘉君主子不知怎的沒有去,七寶車是空著回去的。”
顧瓊不甚在意,董云飛偶爾一次不去侍寢,也不是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事,他隨口問道:“嘉君已經睡下了?”
“不是,嘉君主子和貴君主子、敏君主子、果君主子一起玩木牌,到現在還沒散場呢。”
“這”,顧瓊心里頭覺得此事不妥,但這四個位分都比他高,玩個木牌也不算什么違背宮規的事,他便沒有再吱聲。
鳶兒見主子沒有接話,也猜到了自家主子這是不好出面管,當下便講另一件事,“主子,皇后主子把樂安皇子送到太君殿里了,昨個兒送過去的,到現在都沒接回來。”
這事顧瓊倒是知道了,他昨個兒聽長樂跟他講,二弟弟怎樣怎樣,便猜到安瀾是把樂安送過去逼柳太君放人了,他感嘆了一聲,由衷地佩服安瀾的心胸:“皇后當真賢惠,自己的親生兒子都舍得送出去,他對淑君真算是不錯了。”
鳶兒卻不大贊成,垂了眼簾小聲道:“奴才以為,皇后主子賢惠得太過了些。”
“鳶兒,說什么呢?”顧瓊低聲制止了人,連皇后都敢議論了,以后豈不是要闖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