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靜靜地看著認真做事的倩兒,心里頭有著一絲遺憾。她原本以為自己得了一個做事努力態度認真手腳勤快的寢宮主管,哪知道這人居然是個敢假傳圣旨的。
天子身邊的侍兒仗勢欺人是常有的,她一般對這樣的事很少管,可是假傳圣旨就不一樣了,這是大問題,她是決不能留他在身邊的。
或者遣去看守皇陵,或者打發到海島上同那些犯了罪做苦力的男兒一道干活,凰朝這么大,有的是地方安置他這么一個自作主張膽大妄為的小男子,只是這倩兒好處置,她去哪再找一個合適的內侍主管呢?
她這寢宮的侍兒雖多,但她平日里為了不讓安瀾幾個吃醋,向來不曾留意他們。按規矩宮侍們只需默不作聲地做事即可,沒有天子詢問不得主動開口,她夏日里又遣出了兩個饒舌的侍兒,如今留下來的,除了那個康兒比較活潑,余下的都是沉默寡言類型的,他們各自司役,大部分都沒有資格出現在她眼前,便是有資格進殿來做事的,做完了差事也就退了出去,不會多說一句話,她對他們無從了解。
倩兒并不知道明帝已經在想著把他給趕出京去了,他此刻一邊給明帝梳式樣繁復的發髻,一邊覷著明帝的神色,試探明帝的心意:“圣上今個兒從熙和殿出來就不大高興的樣子,是有什么事惹圣上煩心了么?”
明帝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淡聲道:“這不是你該打聽的事,朕讓你抄的內侍戒規你抄完了么?”
倩兒一個機靈,知道自己想從明帝這里打聽到董云飛告沒告狀,是不可能的了,連忙躬身答道:“奴才已經抄了兩遍了,第三遍今晚就動手。”
這內侍戒規他實際上只抄了一遍,倒也不是他懶惰,明帝是大前天早上吩咐他抄戒規,可是當天紫宸殿中有新家具要擺放,晚上幾個會巴結的侍兒又因為他新做了副主管,要請他小飲兩杯。這一晚自然沒有時間抄戒規。前天是鳳德殿大朝的日子,他一個上午都在前廷伺候天子上朝,下午要查看睿思殿中的茶湯安排,晚上又去看了康兒,同著康兒說了好些話,余下的時間只夠他抄一遍戒規的。
昨個兒他提心吊膽的,總擔心董云飛會告他的狀,才抄了幾個字,就把筆擱下了。當然這樣的話,不能同明帝說,他一邊應付著明帝,一邊在腦子里琢磨,今晚無論如何也要把戒規抄完。
明帝并不急著回答他,作為天子,她自然知道如何適時地沉默能讓臣下們心中忐忑。
倩兒等了好一會兒,明帝都沒有表示,他鼻尖上不自覺地就起了汗,用幾乎哭出來的聲音道:“奴才,奴才該死,奴才沒想到圣上要的這么快,奴才今晚一定把第三遍抄完,明個兒一早拿給圣上過目。”
明帝這才沉聲道:“朕是三十早上吩咐你抄戒規的,你當時跟朕說你不僅要把戒規抄下來,還要一字一句地背下來,三天過去了,你才抄兩遍,你是覺得朕好糊弄嗎?”
倩兒這才意識到明帝一定是聽了董云飛告的狀了,他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大聲抗爭道:“圣上忽然沖奴才發火,是因為董主子告奴才,說奴才讓董主子跪候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