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姐姐的尸身葬在何處?”余嬌輕聲問道。
黛碧神色一黯,“應是被扔在了哪處的亂葬崗上了。”
脂香街窯子里的女人最是低賤,死人也是司空見慣了的,都是草席子一裹,由院里的小廝扔去亂葬崗上,根本不會費功夫將人給下葬了。
余嬌從荷包里取出兩錠銀子,給了黛碧,“這錢你拿著,給你姐姐立個衣冠冢。”
黛碧熱淚盈眶,哽咽著接過銀子,“我替阿姐謝余姑娘。”
“余下的銀子你拿去買身厚實些的衣裳,日后你若有事,可去瓚瑁胡同的劉府尋我,跟門房說是找白露便可。”余嬌看著黛碧,有心規勸了一句,“便是要報仇也不可心急莽撞,你需得好好活下去,才能想法子報仇。”
黛碧擦了擦眼淚,“奴婢曉得。”此番回去,她要做一條蟄伏的毒蛇,在楊寄燕沒有防備的時候,再狠狠咬上致命的一口。
她們姐妹和辜?出身由不得自己選擇,生來便是窮苦人家,被狠心的爹娘賣掉換錢,為奴為婢卻又遇到蛇蝎心腸的主子,老天可曾有眼?
她們不過是想活下去,可偏生楊寄燕不肯給她們一條活路。
為了不叫人撞見,出了南城,余嬌便讓黛碧下了馬車,黛碧裹著余嬌給她的男子長衫,埋頭快步離開了。
等黛碧走后,衛三駕車去了成衣鋪,余嬌和白露進鋪子換了身上的衣裳,衛三則去伢行還車,而后回成衣鋪接余嬌兩人。
將黛碧從脂香街接出來,余嬌心里也輕松了許多,原先聽楊寄燕說她們姐妹都死了,余嬌心里是有些過意不去的。
當初若不是她叫黛碧給楊寄燕寫了一封事成的信,楊寄燕就不會疑心黛碧背主,將兩人賣去窯子里。
只是她不是上帝視角,也無法預料人心和后來之事。
余嬌因身上來了月事不大爽利,一連幾日都憊懶的縮在軟塌上調制香丸打發時間,韜哥兒和瑤玉過來找她玩,余嬌也懶散地不肯下塌,只吩咐云霄暗中去楊府窺探一番,看看黛碧可曾回了楊寄燕身邊。
京都也算是北地,只是氣候不算苦寒,前些時候一直飄小雪,這幾日雪停了,地上的積雪開始消融,有道是下雪不冷,化雪冷,愈近年節,天兒也愈發冷了起來。
楊寄燕屋里雖然燒了地龍,可她每日都要出門去玉帶胡同教梁無雙彈琵琶,自從那日梅園后,梁無雙不知怎么回事,突然起了心思要學琵琶,還說要學劉余嬌彈的那一曲。
楊寄燕存了心思想要討好她,便毛遂自薦,教梁無雙彈琵琶。
前世楊寄燕嫁給周運后,周運在勾欄院有個相好,便撫得一手好琵琶,楊寄燕為了討周運的歡心,硬是學了這上不臺面的玩意兒。
這幾日來回奔波,馬車里就算放了炭盆,還是難免受凍,且今日楊寄燕還在梁無雙那里受了氣,因此一回到院里便沖下人們大發雷霆。
梁無雙那個磨豆汁出身的下賤胚子,練起琵琶來笨拙的厲害,她明明提醒過莫要用指腹撥弦,梁無雙自個兒蠢笨,用指肉勾抹琴弦,弄疼了手指,反倒還怪罪到她身上來!
楊寄燕被梁無雙叱罵,只能生生忍著,忍了一肚子氣,回到院里,全發泄在了下人們的身上,將一屋子伺候的丫鬟全都挨個罵了一遍,又摔了幾個擺件,楊寄燕心里才舒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