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永福望了望半開著的病房門,那邊確實空蕩蕩地,他的心也空蕩蕩地。
但是這種空蕩蕩,并不是傷心和悲痛的空蕩蕩,更像是經歷過一場心靈的洗滌,好像這一瞬間,所有的事情便想明白了,覺得未來可期,人間值得。
就連見到平日里常看到夕陽和落日,甚至是自己家那總是落葉子、討人厭的老楊樹,都能覺得心情異常的舒暢。
人生的成長總共也沒有幾次,有人或許聽君一席話,便能夠一夜成長,有人禍不單行,痛徹心扉,才能夠醍醐灌頂,真正成熟,有人吃盡社會的苦和眾多的白眼,才終于幡然醒悟,痛改前非,迎難向上。
今天,崔永福活了這么大歲數了,別說是半截入土了,黃土都快要埋到他的鼻尖了,卻仍然是感受到了這樣的一種醒悟。
如同犯了錯的孩子,受到了父親一頓棍棒教訓,才明白:哦!原來,我之前做的那些是不對的。
“咳咳咳……”
崔東山急促的咳嗽聲響起,將崔永福的思緒和視線同時拉到了崔東山的身上。
崔東山很難受,剛才被蘇晨的一頓嚇,崔東山谷口一松,金汁、尿液不受控制地滔滔而出,浸濕了病床上面的床單和被褥,還有自己身上的衣物,這就讓崔東山很難受。
即使他下半身已經沒有了知覺,但是濃濃的騷味和臭味還是讓崔東山有些忍受不了。
崔東山見崔永福望過來,他皺眉眉頭嫌棄的說道:
“爺爺,好臭啊!能不能叫護士過來將被褥換一換,房間打掃一下,再將我身上的衣服換一下,要是再將我的身子擦一擦就好了,也不是我矯情,實在是這味道,真的能將人熏死。”
崔東山又想起了什么,他又道:
“爺爺,你剛才的演技真的很好,蘇晨那狗東西竟然還真的相信了,還真的被你給騙走了,妙哉,妙哉,我說,爺爺,這口氣咱們可不能咽下,這一次你也見識到了蘇晨那狗東西可怕了吧?”
崔東山壓低了聲音:
“這個家伙,絕對是個貨真價值的老銀幣,心中的陰謀詭計那可是海了去了,戰斗力又很高,人又狂,濫殺無辜,無惡不作,人神共憤,他這種人,簡直就是社會的毒瘤,是社會的渣子,爺爺,如果你現在不想辦法將他搞死,等他真正成長起來的時候,后患無窮啊!”
“爺爺,拿出你當年的雷利風行,當斷則斷,才是大丈夫的行為!”
…………
崔東山的脊椎斷了,下半身殘疾了,但是嘴巴卻沒有什么問題,“叭叭叭”地說個不停,他此刻覺得自己就像是運籌帷幄,可以在千里之外,取得上將首級的軍師,比肩諸葛亮,腳踩姜子牙!
但是崔永福就那樣冷冷地垂著眼皮,看著崔東山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他那一張蒼老滿是皺紋的臉上,掛滿了冰霜和……失望!!
崔東山也不是個傻子,他說著說著,也預感到了爺爺崔永福的臉色有些不對勁。
要是擱以往,他說這話的時候,爺爺肯定已經在旁邊微笑著附和他了,那會像這樣沉默不語。
崔東山很識趣地閉上了嘴巴,不再說話。
又過了一會兒,他見崔永福的臉色仍然是沒有好轉,有些底氣不足地說道:
“爺爺,你怎么了?”
崔永福幽幽道:“我一直都在好奇一件事情!”
崔東山問道:“什么事情?”
崔永福笑了笑:
“就是我眼睛又不瞎,先前怎么就沒有發現,我有你這樣一個垃圾的孫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