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理念之爭了。”邊上一個四十來歲的書生見怪不怪地笑道,“你們應是初次參加這樣的文會吧,所以不知其中內情。事實上這樣的文會除了從這些大儒身上獲取一些學識外,更要緊的,就是讓一些人就此揚名。”
“揚名?”
“你想啊,要是能在文會上駁倒了一代大儒,你的名聲不就出來了?”
“可那對咱們接下來的鄉試有什么好處?”
“誰說這些人都是鄉試考生了?若我所料不差,前排二三十人多半都已是舉人,是我徐州城中有些名聲的士子,現在正好可借此機會踩著張大儒揚名。這幾年來,如此事情可沒少發生,只是儒師之前久居京城,所以對此未有聽聞,少了準備罷了。
“我甚至都懷疑這場文會就是為此而設,因為張大儒是我徐州二十年來最有名的大儒,只有通過他才能讓某些人一夕聞名天下!要不然,為何這次竟由折桂園請來儒師,而不是由更有錢的文魁居辦此文會呢?這定然是有人安排好了一切。”
李凌眨了眨眼睛,不覺微微吸了一口涼氣,這士林中人的心思和手段也真臟得可以啊。人家一個大儒者本著提攜后輩的好心前來開講,卻被你們挖坑設計,實在是太不要臉了。
徐滄更是面色泛紅,怒道:“真是卑鄙,他們,他們就不怕真氣著了儒師,出了什么差錯嗎?”
“那些人可不會在意一個已然致仕,空有虛名的老人的想法……”李凌嘴角一翹,面色卻也冰寒一片。因為他發現,臺上的老人已經開始顫抖,幾次張嘴想說什么卻又被人當面打斷,場面已然到了失控的邊緣。
“這……這可如何是好?”徐滄真有些著慌了,他已折服于張禾豐剛才的表現,實在不忍這樣一位大儒出事,可是同樣礙于眼界,縱然他有心相助,也拿不出任何有力的說辭來,只能在這兒干著急。
這時,又一個士子霍地起身,還上前兩步,幾乎要站到張禾豐跟前了,義正詞嚴道:“張儒師,你身為大儒,自幼便讀圣賢書,怎會說出如此離經背道之言?商人重利輕義乃是天下之弊,焉能與強國之本的士農相提并論?我羅峰縱然只是一個小小的舉人,也必須站出來與你辯上一辯了。倘若今日儒師能說服晚輩,那我今生便再不考科舉!”
如果說之前李凌還有所懷疑的話,那現在,看到這人亮明身份地站出來與張禾豐唱對臺,就知道這一說法不錯了。今日的文會就是有人為張禾豐布下的一局,一旦其陷入其中,就會讓這個叫羅峰的舉人踩著他揚名。
張禾豐或許一開始還看不出什么,可到了這一刻,老人也早明白了對方的用意,目光也變得一片冷冽:“老夫只說一點,商也罷,農也罷,士也罷,那都是我大越子民,豈能分出什么貴賤來?至于你說商人重利,這自然不假,可這也不是你看輕他們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