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心中想著如何再說軟話賠罪,張禾豐卻突然問了一句:“對了,這回可是劉刺史讓你這么做的?”
“正……”心里作著盤算的羅利亨完全沒有提防,很自然就應出聲來,直到那一個正字出口,才陡然驚覺不妙,隨即住口,但臉色已唰的一下變得一片雪白,而面前的張禾豐此刻卻是帶著冷笑看著他:“果然如我所想!”
要不是躲在屏風之后不能露出行跡,李凌都要拍手叫好了。老人這一手當真如羚羊掛角,叫人防不勝防啊。原來打從一開始落其顏面,到狀似被對方說動的反應全都是為了最后這一問作出的鋪墊。
趁著羅利亨心情稍稍放松分神的當口,他又突然把最關鍵的問題拋出。哪怕對方已經即刻察覺異樣住口,但還是把答案給透了出來。
廳內頓時一片靜謐,在老人的注視下,羅利亨已緊張得身子輕顫,額頭也見了冷汗。他想說什么,可張口之后,又不知該說些什么才好了。
說到底他只是個地方士紳,平日里固然也有些勾心斗角,但與在朝中浮沉多年的張禾豐比起來,卻還是太嫩太嫩,短短盞茶工夫,已被人摸去了底細。
“羅舉人……”聽到這一聲的羅利亨身子更是一震,嘶啞著聲音道:“晚輩敬聽儒師教訓……發落……”到了這一步,再狡辯也沒有任何意義了,無論名望勢力,自家都與這老人差距太大。
張禾豐一雙老眼中閃爍著光芒:“有些事情不在其中卻硬要攙和,下場只會是粉身碎骨。不過老夫終究不是那睚眥必報之人,既然你們是被人利用的,也不好真把所有怒火都發泄到你們頭上。”
“儒師海量,晚輩慚愧。”說著,羅利亨已起身,再度拜倒,這回卻是真心實意的拜服了,同時又有些希冀地偷眼打量老人,希望對方能高抬貴手。
“雖則老夫不想追究,但你羅家這些年在徐州的所作所為還是惹了眾怒,更犯了王法,官府是定要查辦的。看在你也是我士林中人的份上,老夫可以保你不受官司,但是,你的家產必須全部拿出來,還有,你和你兒子這就離開兩淮,別再讓我看到你。”
“啊……”羅利亨做夢都沒想到如此嚴懲在對方說來居然還是寬大處理,頓時一臉的恐慌迷惑。
“怎么?能保你們全身而退還不夠嗎?若以你們所犯之罪,就是奪去你一切功名,把你全家流放西南蠻荒之地都不為過,你還想與我討價還價嗎?”老人說著,目光微微一垂。
如山的壓力頓時襲來,讓羅利亨的身子陡然一僵,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這等高官,哪怕已經致仕,也不是自己所能挑戰的。這一回,他終于認命,乖乖拜倒:“晚輩知道了,我……我回去后就把名下田產通通交出,即刻離開徐州。”
“嗯,希望你能吸取這個教訓,今后莫要再犯了。更別因為某些人的一句話就干出自不量力的事情來,害人害己。”老人說著輕輕擺手,示意對方可以離開了。
羅利亨有些失魂落魄地起身,走出書房,才突然又想起一點,壯膽回頭:“儒師,那我兒羅峰……”
“你剛才不是已經說過要如何嚴懲他了嗎?照辦就是了。”
這話再度讓對方身子一顫,他剛才可是說過要打斷自己兒子兩條腿以為懲戒的。只是那話更多就是個客氣,想著以張禾豐的身份也不會真答應,卻不料他又一次搬石頭砸了自己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