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亭縣……”魏梁沉默了一下,而后也不得不承認,“該縣確實在江南極其特殊,就是我這個松江知府,對那邊也很陌生,只知道那里窮困,每年的錢糧稅款都是極少,有時還需要周圍州縣給予補充。”
“正是如此了,縣城里的百姓連最起碼的吃穿都未能得到保障,縣衙能收到的稅款自然就少。可就是在這樣一座窮困縣城里,卻有兩家豪族,能隨隨便便拿出幾萬兩銀子來雇請大江幫的賊匪來刺殺我這個縣令的家屬,縣衙的眾多差吏也是身家豐厚,而這一切,都只因為那徐方兩家徹底壟斷了縣城內的一切資源,無論是田地還是商鋪,又或是衙門內的諸多要緊職缺。”
“竟還有這等事情?”
“不光如此,他們還架空縣令,甚至連早一任的縣令都可能是被他們用某種手段給害死的。可當此事報上去時,府衙和巡撫都只是隨意走了個過場,并未作深究,以暴斃做結。也正因如此,他們越發的肆無忌憚,將整個縣城都視若自己的私產,滿縣百姓也成了他們兩家的附庸而已。”
這一番講述下來,魏梁是徹底震驚到了,足足半晌后,才咬牙道:“荒唐,荒謬!”
“正因如此,他們才敢對我這個新到任的縣令下手,因為他們認定了即便真出了事,上頭也有人會為他們遮掩。而我也正是通過更早的任縣令之死推斷出府衙,甚至江南巡撫衙門內,都有人與他們勾結,為他們保駕護航。然后,我就想到了老師你現在的處境,其實你我師生這次同來江南為官的情況那是極其相似。”李凌說到這兒,臉色已變得相當嚴肅了。
本來就神色嚴肅的魏梁這時更是一片凝重:“所以……你覺著這其中有什么關聯奧妙?”他可不是蠢人,自然很快就抓到了其中重點。
李凌點點頭:“當然,他們并不是沖著咱們師生而來,我們也是初來江南,并沒有得罪什么人,只是恰好同時坐上了這兩個位置而已。”
“可他們為何要死死把持著這兩個位置,至少是控制住這兩個位置上的官員呢?”
“這個,就與學生被派來江南一事大有關系了。”李凌說到這兒,壓低了幾分聲音,“不敢有瞞老師,我是奉命來對付已散入江南,隨時可能引發動-亂的羅天教賊匪的。而老師的到任,我想也很可能與此有關了!”
……
通判公廳,所有差吏也是一副小心翼翼,不敢發出任何聲響的模樣,因為今日府衙的這一場劇變,更因為此時的李通判。
自回到公廳后,李宥貞就陷入了絕對的沉寂,陰沉著臉,就這么坐在座位上,沒有說一句話,沒有任何的動作,連茶水都沒有喝上半口。
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恐懼?手下那些吏員們不好猜,也不好問,只能是默默地退到外頭,等候著上司自己給出反應。
事實上這兩種情緒李宥貞都有,當然更多的還是恐慌,知府大人今日的突然爆發確實殺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楊萬全被當堂拿下定罪,更是氣勢驚人,讓魏知府徹底掌握了主動,也讓闔衙官吏心生忌憚,再不敢小覷了這個年輕的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