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表情平靜地看著方進博,不見喜怒,也沒說信與不信,就這么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半晌后,方才悠悠道:“本官識人素來只看他做什么,而不是聽他說什么。方員外,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草民知道!我方家因為這些年來與徐家多有關聯,導致在華亭縣中聲名不佳,所以縣尊大人對我們有所成見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草民今后一定會用實際行動讓大人相信我方家對大人,對朝廷無半點惡意。”
頓了下后,方進博又微微抬頭:“比如說若是縣衙在錢糧事上有所欠缺,我方家愿意補上。”
“方員外能如此以大局為重,本官深為欣慰啊,此事本官自會在仔細籌算后再與你商議。”李凌不置可否地回了一句,旋即又似笑非笑道,“不過既然你提到了錢糧之事,本官倒要問你一點了,據我所知,衙門里的各處糧倉,前段日子都是由你方家的人做主管理,可最近我查看賬目時卻發現那些糧倉都虧空得厲害,對此,你有何話說啊?”
方進博臉上頓現惶恐之色:“大人明鑒,此事草民確實不知啊。雖然管理糧倉的是我方家子弟,但真正掌權的,卻都是徐家之人,我方家子弟也就掛個名,拿份餉銀而已。”
“是嗎?”李凌有些不信地瞇起了眼睛來,目光便在其他兩人身上轉了一轉,“你來說。”問的卻是并未與他照過面的方長庚。
方長庚三十多歲年紀,平日里待人接物也是一把好手,可今日在李凌這個比自己小了十多歲的年輕人面前卻是倍感壓力,此時被點到名后,身子更是一震。但縣尊大人點名要他回話,自不敢不從,便斟酌著道:“回大人的話,家父所言句句屬實。我們方家多年來皆以販鹽和在本縣開設商鋪賺錢,確實不會去打那些糧食的主意啊。”
這一點倒是實情,仗著自家勢力,方家壟斷了整個松江府半數以上的官鹽生意,作為朝廷的管控物資,這一獨門買賣的利潤之高自然是無法想象的,遠不是那些笨重的糧食可比。真要比的話,一石食鹽的利潤,都快能抵得過半船糧食了,作為商人該怎么選自然很清楚。
可讓方長庚略感不安的是,他的話李凌竟似有些不信,依舊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這讓他心頭不覺一緊,趕忙又道:“草民不敢欺瞞大人,若大人不信,大可以去尋那些之前看管糧倉的人來問便是了。雖然徐家幾人已死在獄中,但還是有許多人知道我方家是無辜的,還請大人明鑒!”
李凌雙眼陡然閃過一縷光芒,隨即便笑了起來:“你說的倒也不無道理,若方家真是無辜的,本官自不會冤枉于你。不過方員外,此事畢竟干系重大,本官不能因為這一面之詞就放過不查,所以我想讓你將當初在各糧倉做事的人交與縣衙,由我仔細問過后再做決定,你可愿意啊?”
方進博連忙點頭應道:“這個自然,只要縣尊發句話,我便讓族中子弟前來衙門。他們都是清白的,我方家身正不怕影子斜!”
“本官也希望真是如此。”李凌笑了下,示意他們可以起來了,然后又道,“事關重大,本官不得不慎重以對,希望沒有嚇到你們。只要接下來查明你方家確實不像那徐家般干出為禍百姓之事,本官不但不會為難你們,還會專程上門跟你們致歉,也望你們今后能為本縣多做些實事。”
“不敢,我等自當聽從縣尊大人之意行事,不敢有絲毫怨言。”方進博帶了兩個兒子再度行禮,這才在李凌的準許下,慢慢退出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