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初十,寒冬已降臨江南。
凜冽的北風呼嘯而來,不但壓低了氣溫,更讓北上的船只都受到了影響,使本來就逆流而行的船速又慢了幾分。
受此影響,漕河上北去的船只更少了一些,此一段兩淮和江南交界的河道上,更是只有長長的十多艘貨運船隊還在傍晚時分頂風向前,其他船只皆已不見蹤影。
眼看紅日西沉,一身短打扮的仇奉來到了一直站在最前那艘大船船頭的丁云海面前,笑著道:“丁將軍,天色也不早了,外邊風大,還是先到艙里吃點酒飯,暖暖身子吧。”
丁云海這才把目光稍稍回收,也笑了下道:“不必,叫人送酒飯過來便是,我得在此盯著,以防萬一。”
仇奉暗自撇了下嘴,就沒見過如此用心的武官,但口中還是贊許道:“將軍果然謹慎,小的佩服。對了,再往前便是順水渡,今日不如就暫時停靠在那兒吧,不然再往前,河水收緊,水勢變大,夜間行船可能有危險。”
“不,連夜趕路,不作停靠了。我們一路已經耽擱了不少時候,可能還要二十日才能抵達京師,再晚些,就要超過時限了。若怕危險,夜間走慢些便是了,你們漕幫不是慣常行船于此嗎,這點難度應該不算問題吧?”說著,丁云海回頭看了對方一眼。
這一眼看得仇奉有些不安,趕緊低頭應了聲:“那小的這就去做安排,一會兒就送酒飯過來。”抱拳行禮后,便匆匆而去。不一會兒,他人已到下層甲板,隨口吩咐:“今日晚上給所有船上弟兄都上鰱魚湯。”
身旁的弟兄一聽鰱魚二字,眼中立馬就有光芒閃過,隨即便會意答應,迅速前往安排,同時也把相關決定傳達后船,一一轉述,貫徹整支船隊。而當仇奉下到底下一間艙房后不久,一只白色的鴿子便從小小的窗口處撲棱棱飛出,拍了幾下翅膀后,便消失在了漸漸暗沉下來的天際。
冬天日短,過不多時,天已完全黑下,許多本來還在船只甲板上活動的護衛兵將便紛紛回了艙房,到最后,各船之上,就只剩下幾個船工還在忙碌盯著水面,提防夜行船時出現變故,唯一例外的,就只有吃過飯后依然如標槍般立于第一艘大船船頭的丁云海還站在原地,凝視前方黑夜。
越是遠離江南,他越不敢有絲毫松懈,因為他身上的責任可太重了。這十多艘貨船上可是裝了今年江南一多半的稅銀、糧食和絲帛呢。光銀子就有上千萬兩,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把他全家殺了都不夠抵罪的。
而且因為這次轉運司有所推卸的關系,所征用的船只還是漕幫的民用貨船,其安全保障遠不能與轉運司的戰船相比,真要遇到不開眼的水匪什么的,可得及早而動才行。
所以這幾日來,他幾乎天天都會守在這頭船最前直到午夜,這樣才能安心,今日自然也不例外。不過不知是不是連日操勞的緣故,此時丁云海只覺著陣陣困頓之意襲來,好像眼睛都快要睜不住了,只能靠毅力死撐。
就在他快要撐不下去時,熟悉的聲音又從身后響起:“丁將軍還在這兒呢?您看著可很是困乏了,不如先回艙歇息吧,這兒有我們幾個看著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