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代的百姓,辛苦了一輩子,所為的也只不過是混個溫飽,然后傳宗接代,沒有什么更高的奢望!
許多人聽說能夠吃飽飯都有活干,都有些不敢相信。好在李叔夷手下雇的那些店員,許多都是本地人,他們現身說法:“我們那邊有許多空著的地,還可以開荒,你們不是佃戶,不需要交田租,只要干活!種子農具由我們來提供,不管田里收成多少,我們都會分給你們糧食,包括家里的兒童和老人都不會挨餓。我們那里還有許多作坊,賣的就是我們商鋪里的商品,這些商品就是我們自己的作坊制作的,我們的作坊也缺人,工錢一個月一兩銀子,你們最好舉家搬遷,住的地方我們也有,你們將去的那個地方沒有官府的欺壓、沒有徭役、土地不是你們的,你們也沒有稅賦!”
這個誘惑是巨大的,特別是對許多家庭生計已經沒有著落,大量的繡坊辭退了繡娘,織機也沒有布可以織的時候,生活已經陷入了困境的人家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雖然有許多人還有疑慮,或者說故土難離,可是按照眼前的情況,已經無法再活下去,官府也不會管,如果再繼續留在原地,接下來就是賣兒賣女逃荒要飯!本來就是家徒四壁,沒什么好留戀的,樹挪死人挪活,既然有這么一個希望,何必不去闖一闖,許多人都咬緊了牙關,走!
李叔夷的動員很隱秘,許多人家都攜兒帶女,趁著夜色,悄悄的上了來接他們的船,踏上了遷移的道路。
就這樣,往往一個村莊一夜之間少了一大半,剛開始那些大戶紳士還沾沾自喜,自己的管轄之下少了許多窮人,減少了許多負擔。可時間一長就覺得不對勁了,自己家空有千畝良田卻找不到種地的人,之前是千方百計克扣壓榨提高田租,可如今田租一降再降,卻沒有人來種地,因為別人家為了招攬佃戶,提出了更優厚的條件。一時間佃農反而成了搶手貨,到了崇禎十年四月,朝廷又加征的剿餉,這就連許多自耕農也開始棄田出走了。
大明朝廷的基層是沒有官員的,都是靠那些鄉紳們來代征稅賦,他們從中還可以撈一筆,如今征稅的對象都跑光了,上面可不管這些,你該交多少還是要交的。那些鄉紳們叫苦不迭,這一下完不成任務就要自己掏腰包了,紛紛把這個村長里正推遲掉不干了,一時間上上下下,亂成一團糟!
各級官府被逼的沒有辦法,為了完成田稅的征收任務,只能紛紛親自帶著差役下鄉,去清理各家紳士的田產,雖然土地沒有丈量,清理的也肯定不徹底,但是多多少少也清理出不少之前逃稅的田稅,那些鄉紳們雖然死命抵抗,但是那些官員為了頭上的官帽子也顧不得那么多了,激烈的地方還出動了衛所軍鎮壓。想不到當年張居正嘔心瀝血推行的變法,如今在自然規律面前強逼著這些各級官僚自覺的不自覺的往前推動!
東林黨人也覺得不妙,他們也想阻止這種現象,可是絞盡腦汁想盡了辦法,卻無法阻止!地方鄉紳的財力是他們的基礎;但是各級官僚的框架是他們與朝廷叫板的底蘊,這兩樣都不能失去,可眼前的情況是魚和熊掌不能兼得之,兩邊誰都少不得,只能拼命的維護居中調停。一方面要維護保證最低稅收水平,另一方面也要讓這些鄉紳們少受損失,這樣的對抗和調停在各地不斷的發生著,原來兩個處在同一戰壕里的戰友,現在已經成為兩個對抗的集團,矛盾不斷在上生。
在大明的各地,特別是南方,這種微小的變化不斷在擴大,結果就是雙方的力量都在削弱。東林黨人很害怕,在不知不覺中自己的基礎已經弱了許多。他們知道這一切都來源于那個大明同輝日月商行,可這個商行背后卻是皇上,他們雖然在朝堂上和皇帝對著干,但其本質上還是要維護皇權的。不然的話他們會失去一切,說的明確一點,他們是需要與皇權共爭共存相互依存的,形成皇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少了哪一邊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