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青筋暴動,一點都不想承認自己曾有過這些表情還被她捕捉到,于是翻開下一頁。
她似乎特別了解他,從他翻開冊子的第二頁,他的表情管理,幾乎與冊子上如出一轍,這一頁的小小人便是咬牙切齒,見此,不知為何,他的怒氣一消,卻忽然笑了一下。
而下一頁,正是得意輕笑。
若是別人把他畫成這般,損其形象,他定是早已發怒毀冊了,可此刻,他不僅不怒,還覺得她的畫風雖奇怪,卻也不失可愛。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日竟能被這一冊子畫逗得此起彼伏又開懷心笑。
翻閱下來,直到最后一頁,他正要細看,門口忽然響動,有人闖入進來,他一時看得入神,差點忘了自己身處何地。
“王上?”
芷瀾提著夜燈,止不住驚訝。
他慌亂的合起冊子,臉上露出的笑容也漸漸失暗下去,面對突然闖入的宮婢,竟然有瞬間生出被人撞破的窘迫。他管理好情緒,不免咳了咳:“孤夜難以入眠,便來此轉轉,夜已深,你為何還在此?”即便他也不知,為何要向一個宮婢解釋這么多,明明這王宮都是他的地盤,憑何感覺,他像是做賊心虛?
芷瀾這才回過神來,心里卻是不免樂開了花,果然王上還是心掛娘娘的,哪怕娘娘在宮外養病,也不忘來寧惜宮睹物思人,芷瀾哪敢打擾,忙服禮回道:“奴婢見寢中通明,還以為是娘娘不知不覺回來了,不知王上在此,奴婢冒失進入,罪該萬死。”
“起來吧,孤不怪罪。”他揮了揮手勢,想起什么,溫和了語氣,同她說道:“在這宮中,你應該也算是她身邊最親近之人了吧?”
芷瀾大氣不敢出:“奴婢不敢,娘娘自然與王上最為親近。”
“是嗎?”他微微抿唇,眉目間難以掩飾興悅,嘴上卻又狡黠的說:“她只怕常說孤壞話,還寫字罵孤,這小冊子里,不知又寫了些什么膽大妄為之詞。”
芷瀾想起自家娘娘上回進奏寫過的男訓,心里慌的緊,如今王上見不到娘娘本人,沒處發泄,難不成要怪罪自己沒攔著?可她也攔不住呀。
芷瀾委屈又心急道:“娘娘心中都是王上,怎舍得說王上丁點壞話,娘娘當時只是要看那么多女則書,難免心有所感,而且娘娘還曾兩天兩夜未合眼,只為給王上備生辰禮……娘娘若寫,肯定也是寫對王上如何傾慕,必不是真的要與王上較勁。”
只是后來,也不知發生了何,娘娘聽了些他人謠言,心情一度不佳,茶飯不吃,王上幾番過來輕哄也是無用,最后太后又給堆了一疊女則,娘娘心怒有怨,發狠才進奏男訓。
芷瀾一番解釋,也不知王上信了沒,但她句句肺腑真言,絕無撒謊。芷瀾不敢抬首,久久片息,才聽得床榻邊的君王回了一句,還帶著點不可置信的顫音:“你說,她為孤,備生辰禮?”
“是啊,枕下有一冊子,便是娘娘費盡心思所做,想來,定寫了許多想對王上傾訴的話吧。”芷瀾有點頭腦發麻,娘娘也真是的,王上生辰當日便被亂賊劫持,后來又匆匆出宮養病,只怕是把這大事給忘了,這備好的禮竟還一直收著未送出去,芷瀾又提點道:“娘娘還說,這小冊子,只王上一人能看。”
當初挑人時,他便給黍洱說過,要給她挑一個最實誠的宮婢,那些愛耍心思花樣的只怕遭她疑心,近不得她身。這宮婢,倒是確實實誠,果然一心只有那位娘娘。
哪怕她不在宮中,也是滿心為她說話。
他拽著小冊子,沉吟片息:“孤只待待就走,你不必候著。”
芷瀾流轉目光:“是,奴婢告退。”
門,又輕聲關上。
他再次拿起冊畫,翻開了最后一頁。
定目良久,他的目光夾了些許復雜,方才的滿心開懷不復存,她果然還是喜歡先給他點甜頭,讓他覺得也許可以有些期待什么,然后再給他點苦頭,讓他再無期盼。
不對,本來就沒什么可盼的。
他有些可笑,笑自己對兒女情長之事,還是明白得不夠徹底,而她那樣的人,早已對這種感情之事看的透徹,且不會留半點心執著于此。
他知道,往后,她不會再回來這王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