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盯著天下說門下,方方正正寫著女子不得入內的懸牌,她心中冷屑至極,便說:“我便是闖了進去,他們這群斯文人,總不能對我動手動腳。”
小伙計愕然了一瞬,真沒見過把硬闖說得這么理直氣壯的女子。
小伙計蹙了眉頭,礙于她給銀子給的大方,不免開口規勸幾句:“姑娘硬闖,于自己名聲不好,哪個女兒家敢如此不要顏面,便是姑娘闖了進去,最終還是會被攆出來,又有什么意義,弄不好,會成為別人飯間笑談。”
沒有意義嗎?
解憂容色暗淡了幾分,想著這句話,如若做什么都沒有意義,那她所為的又是什么呢?
小伙計見她不再言語,不敢多有打擾:“姑娘先用好。”便屈身微彎,端著空盤子,速速去招待別的客。
初晨及晌午時刻,最是茶樓酒肆忙活的時間段,小伙計也無暇顧及她這一個,但幾回路過,仍會時不時瞄她一眼,她始終獨自一人在窗口靜坐,視周旁人作無物,一直到未時,也沒見她挪動過半分。
小伙計只覺這女子真是奇怪,其坐姿舉止,不像是尋常閨閣女子。可她每日定時來,定時走,雖日日來酒樓茶肆,卻既不是等人,也非要大吃大喝,這酒樓茶肆是小本經營,一年到頭也不定有貴客,只有這姑娘付銀子時從不講價,倒是比他摳搜的人爽快。
直到晌午過后,天空忽的密云集聚,艷陽被緩緩遮住,猝不及防,空中飄來了一場綿柔細雨。
小伙計站在門口,往外看著街頭散漫快步的人流,想著已是午后,又是這個天氣,只怕這下半日不會再有客至,念及此,愁著嘆了口氣。
回頭,酒樓中原還剩寥寥幾人,如今見天空烏云密布,趁著雨點小都已經快速離去,整個樓中,只剩那女子,仍獨坐窗口。
那女子,也在看窗外小雨。
小伙計盯著她風韻無雙卻又冷峻的側容,沉思了數刻。小伙計走過去,見桌上食物早已涼透結硬,便又覺得這女子真是暴殄天物,這一大桌子菜都挺貴的。秉著客至如上的原則,小伙計還是問了一句:“姑娘可要重新上一桌?”
熱菜這種事,這女子應該不會做,所以直接開口問重新上,倒省了些口舌。
解憂看著這場雨,思及片刻,突然說:“你覺得,真沒有意義么?”
“啊?”小伙計先是一懵,沒有及時反應過來,然后才想起來初晨她來時說過的話,晌午一忙就給忘了,小伙計不明白一個這么簡單的問題,這女子能思考將近大半個晌午。
在自己看來,確實沒意義啊。
過了半久,小伙計不忍心反駁她,撓了撓額,支吾道:“也許……有吧。”然后又說:“畢竟,能當第一個被天下說攆出來的女子,是有一定意義的。”
解憂彎了唇,淺淺輕笑。
小伙計直了直眼睛,迷了眼,不知她是不是被自己的話給逗笑,但這卻是自己頭一回見到這女子露出笑意,這幾日她屈身坐于窗前,不是抬眸望向外頭,便是低眸沉色,生生的,透出一股冷清之氣。
而此刻,她笑了。
雖然僅僅只一瞬。
在這之后,解憂簡單的起了身:“但愿,我不會被攆出來。”
小伙計悚然一驚:“你真要去?”
驚得連該有的敬稱都忘了說。
“當第一個,能被人記住,總比后來者好。”
“但是當第一個的,也都是倒霉蛋。”小伙計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