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境微妙,竟不知,她說的這話到底是挑撥離間他與夏天無,還是說他給予夏家的權利太大,能讓夏天無越過自己屢次三番要置她于死地。
“如果只是因為幾封信,你不應該會親手去殺他。”南宮祤提了一點疑處,對待暗諜最好的方式,不是殺人,而是嚴刑拷打及逼供,這點,她應該很清楚。
“因為,他承認,他殺了銀楹。”她聲色冷凝,陷入回憶,眼中似有道不盡的悲切,緊咬牙齒:“他說,銀楹因緣巧合撞見他與夏朝密探談話,他怕暴露身份,便制造一起流匪劫財的假象,將昏迷的銀楹連帶馬車一同墜崖。”
南宮祤神色忽變:“當真?”
“他親口承認,豈能有假。”
南宮祤一言不發,盡管她說的每一句,自己幾乎都能想象出場景,但他也比任何人都明白,從夏天凡自請去晉國開始,那條命就是時時刻刻被懸著,容不得有半點差錯,若為保全自己,殺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是迫不得已。
可是,對她來說,那不是無關的人。
是她年少時在晉國為數不多的玩伴,是她回晉國后從不在意她那些流言蜚語,還處處維護她仗義出手的好友,是她能親切稱呼叫其為銀楹的親朋知己。
原來,他與她之間的立場,早就定的界限分明,不管那些事情如何錯綜復雜,追根究底,在于他的每一個決定,都是要算他頭上的。
可是,他別無選擇。
“我當時沒忍住,捅了夏天凡一刀,但我眼睛有疾,見不清東西,那一下,沒中他要害。”她原是面怒輕狠,而后又緩緩松懈:“不過,他最終還是死了,也許是一報還一報,他會在陰曹地府給銀楹請罪。”
南宮祤心緒難寧,花了數刻時間去消化掉這樣一個消息,在她眼中,夏天凡是個罪孽深重,卑鄙無恥的殺妻兇手,是竊國機密的敵國暗諜,可是,她不會知道,夏天凡為了她,也曾屢次抗命。
身為暗諜,最不應該的,就是交心交知己,夏天凡每一道都犯了,他處在兩邊,一邊是晉國,有真心的知己朋友,一邊是夏朝,有親人及責任,日日煎熬備受折磨。夏天凡曾很絕望的說,不想再過這種是人非人的日子,若可以,只想攜自己心愛之人隱歸山林。
可夏天凡已經坐在了那個位置上,晉國和夏朝的大戰更是一觸即發,豈能這么輕易抽身,夏家不允許,他也不可能同意。
夏天凡的對錯姑且不論,但有些事情,不能不清不楚,最終,他還是問:“這么說,你不知道,夏天凡是怎么死的?”
“我當時被人追殺,無暇顧及其他。”她斂容沉息:“我是到了落塵庵,見了他尸身,才確定他是真的死了,他心口那一刀,不是我做的。”
她的坦然承認,讓南宮祤壓著的心有些沉定,他也不知還該不該信她所言。
夏天凡被發現時,死的極其凄慘,全身各處骨折,像是被掌力拳力所擊,其腹處有一處刀傷,微偏不深,應該就是她捅的那一下,而心口處,直直的插著一把匕首,和腹處刀傷是同樣的兇器。
若是她沒有殺人,那么在她捅了夏天凡之后,匕首還在夏天凡身上,而有人趁夏天凡重傷之際,打的他毫無還手之力,最后用這把匕首,一擊斃命。
什么樣的人,會如此痛恨夏天凡?甚至要嫁禍到她身上?這樣做有什么目的?
他之前有過猜想,卻也只能是猜想。
他定了定亂飄的心緒,沉疑道:“你提及此事,是也想讓我不再追查?”
她搖首:“你查與不查,與我無多大關系,我只是告訴你,我這人護短,別人死活與我無關,但我身邊人,誰敢動,就是犯我忌諱,我定要那人,以命償命。”
以命償命幾字,令他眉目間跳動了一下。
她舉了一個極端的例子,南宮祤只覺有些可笑,夏天凡作為她曾經的丈夫,愿意為她放棄一切的人,在她心中的地位,不過是個別人,甚至還不如一個淪為奴隸的奴桑人。
她果然涼薄,無心無情。
或者說,她也許不是在為公玉鄂拖討什么公道,據他所知,那公玉鄂拖也曾是韓馀夫蒙手底下一名大將,她這么執著,是為了全韓馀夫蒙的情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