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這事,嚴征神色微息,當時未經王上同意,擅自同太后合謀,大選民間,確實不太欠妥,太后是想塞幾個母家女子入宮,穩一穩章家的地位,但自己卻絕無任何私心,不然,依王上脾性早就大發雷霆遷怒自己了,焉能繼續在此與王上閑談?
想起那位民間女子明妃漫天的謠言,其能入王上慧眼,確實不是籠中鳥。嚴征正色道:“臣當初給王上選妃,是為我朝傳宗接代綿延子嗣,而不是要選出一個紅顏禍水來撥弄攪政。”
“嚴卿也認為,她是禍水?”
他用了一個也字,太多的人都認為是了,他給她的縱容越多,別人越是覺著她有天大的恩寵,明明他什么也沒做過。
“王上的兒女私情,想恩寵誰,愛惜誰,臣無權過問,明妃在王上眼中與眾不同,或許是個奇女子。”過了片息,嚴征又語重心長道:“王上即位至今,也有十年了,王上年少時只顧圖新改制,為此殫精竭慮奮發疾進,才有了現今不可比擬的夏朝,卻也因此冷落了王后,諾大的后宮,更是空無一人,如今,大局得控,王上是該考慮子嗣了,明妃雖有恩寵,但……”
不用多說他也明白。
明妃再無法有孕,而明妃專寵,阻礙了傳宗接代的任務,便是禍水了。
“無論王上如何惱怒,臣借此也得說一句,王室子嗣關乎社稷,關乎我朝民生,是王室延續千百年立足之本……”
他揉了揉偏痛的穴位,最近不知怎的,眾臣都開始關心起他的子嗣了,一出接著一出的鬧騰,仿佛他朝政事務處理得再好,也比不過一句沒有子嗣。念及此,他總會想起東明帝明皇,在位多年,晚年才得一女,那明皇又是如何處理平衡的?
會不會也是日日煩心?
他苦笑了一聲:“沒有兒子,孤倒成了罪人,被你們天天念叨,今日好不容易得閑來聽個曲,還是逃不過。”
“王上又為何要逃呢?”嚴征生出幾分異色:“難道是臣選的女子容貌不夠漂亮,還是家世不夠好?百十位女子名單,王上偏只對一個人感興趣。”
他頓了數刻,緩緩道:“當年父王后嬪數位,嬌妻美妾在懷,流連花叢,自以為快活如神仙,卻屢屢聽讒言信枕邊風,喜怒無常,又縱她們世家驕奢淫逸撥弄朝堂,為權相互算計殘殺子嗣,朝堂后宮一片烏煙瘴氣,到頭來,親怒民怨,失盡人心,又得了什么好?民間只道嬌妻美妾,醉生夢死,卻不知在皇家王室,這些女人有多殘忍。”
嚴征點首,王上說的都是實情,自是無法反駁,若非因上代恩怨,王室子嗣太少,他也不至于被太后說服,擅自做主為王上擇妃。
歷朝歷代,不乏有為了上位使盡手段的女人,便是晉國皇家,當年不也是爭得血流成河,更遑論,自如今的晉王即位開始,晉國爭權上位的,竟皆是些女流之輩,什么徐太后垂簾聽政,昭平公主結黨營私,瑯琊公主惑主亂政,哪個不是鼎鼎有名。
再觀夏朝,王上身邊幾乎沒有女人,連天下說都明確寫著女子不可進,又哪能有什么女子參朝攪政。
有那些前例,王上對女子避之不及。
“天下女子,不全是蛇蝎心腸,也有心善賢惠之人,王上怎能因此全盤否定。”嚴征淡笑一聲,說出腹語衷心:“政務之事,王上是賢君,天下人無話可說,但在女人這一事上,臣斗膽勸王上,還是不要做賢君為好。”
賢君?
這一語,暗含雙關。
他垂下目光,心底了然,他不是不食煙火的神,不可能沒有欲望的,好幾次,他都對關玲瓏那樣了,卻偏偏沒一次得手,倒顯得他是圣賢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