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后,傅喬回來了。
跟著他一起來的還有三百步騎。
相比去時的怏怏不樂,破衣爛裳,回來的傅喬跟換了個人似的,昂首挺胸,嶄新的鶴氅披著,素衣繡帶,高冠錦履,要非深冬,怕手里還會把柄羽扇,走起路來,袖擺飄飄,帶七分清姿。
這才是他當年在王都時的風雅氣概,剩余三分不足,卻是因路上的風塵臟污了白臉。
沖著迎上來的令狐奉,傅喬深揖說道:“臣幸不辱命,尊舅已然應允。此三百步騎皆是尊舅的家兵,特地遣來,叫臣帶入胡中,聽從主上令使。”說完,等不著令狐奉的答復,斜眼偷覷,面前哪兒有令狐奉的蹤跡?聽到他的笑聲從后傳來,忙轉身去看,令狐奉早到了步騎的前頭。
莘邇把他攙起,笑道:“傅大夫路上辛苦!”
“哎呀,幸不辱命啊。萬萬沒有想到,麴都督非只沒有將我檻送王都,竟親熱得很,好吃好喝地招待,……對了,我帶了些禮物給你們,在車里,等下我拿給你。”
“麴都督”即是令狐奉的老舅,名碩,現為都督隴東諸郡軍事,鎮東將軍,領唐興郡守,乃是定西國數得著的軍政重臣。
莘邇說道:“主上大義昭昭,人心所向,麴都督自是深受感召,撥暗投明。”
傅喬應道:“是,是。”
兩人一對一答,全是心不在焉的假話。
令狐奉謀逆不成,鼠竄胡中,有什么大義可談?麴碩此前放走令狐奉等,此回又愿幫他奪位,無非為了自保罷了。定西王令狐邕殺人如麻,隔三差五的就砍一批“逆黨”,人只有一個腦袋,誰也吃不消他這般殺法,麴碩身為令狐奉的舅氏,早不自安。眼下他手握重兵,鎮守東界,令狐邕不好立刻對其下手,但只要布置停當,早晚取他性命,他是不得不“從逆”。
莘邇心道:“退一步海闊天空,得饒人處且饒人。定西王殺戮過重,適得其反。”見傅喬舉動正常,問他道,“大夫臂上的箭創好了么?”
傅喬活動了兩下臂膀,說道:“麴都督給我找了良醫,上好的傷藥用了幾日,已經無礙了。”
當日他中箭后,曹斐的傷藥余量不多,不舍得他給使,他只能可憐兮兮地搞點胡中巫醫的草藥敷,到了唐興,幾服好藥用下,已是差不多痊愈了。
令狐奉喚莘邇:“阿瓜,你過來!”
莘邇快步過去。
令狐奉抓住他的手,引他看三百步騎,笑道:“如何?都是我老舅的私兵精銳!這老家伙,痛改前非,哈哈,下血本了。”拍拍步卒甲士,打打騎兵的坐馬,深為滿意。
二百步卒,均為甲士。一百騎兵,皆是甲騎具裝,并各有一匹副馬,人馬雄壯,威風凜凜。
莘邇頭次親見大名鼎鼎的甲騎具裝,忍不住多看幾眼。
騎士們此時俱已下馬,牽著韁繩,赳赳而立。
他們的鎧甲與步卒有所不同,除了兜鍪和身鎧,還有披膊和保護腿部的腿裙,鎧甲外披著紅色的披風。風一吹,莘邇眼前滿是起伏的紅色招展,其間閃耀鎧甲的寒光。
每個騎士都持槊佩刀。
槊有一丈八尺長,不是曹斐粗制濫造的那兩根木矛能比的,槊柄筆直,堅韌而有彈性,槊頭纏繞銀絲線,美觀的同時,也是為了增加槊頭的摩擦,以便於騎士能輕易地將之從敵人的身體或刺入的物事中抽出。
尤其吸引莘邇目光的是戰馬的具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