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主意?說來聽聽。”
“明公知道春牧場、冬牧場么?”
“冬牧場是胡牧的過冬之所;春牧場是胡牧的春夏放牧之所。”
“明公果然多聞。”黃榮頗盡下吏的本分,於此處小小地拍了個馬屁,接著說道,“冬牧場,多是胡牧種落、個人的私屬;春牧場是公用。榮之此策,便是尋思是否可以春牧場上作篇文章,以為明公‘收胡屯牧’的破局、著手點?”
“作何文章?”
“胡夷逢冬,雖可遷入冬牧場,而冬季寒冷,草木凋零,往往冬后,牲畜羸弱;這個時候,就需得有足夠草地的春牧場,才能喂養、恢復他們的牲畜。”
“正是。”
“黑水流域、建康與酒泉境內的春牧場數量有限,六成歸官府擁有,僅有四成供盧水胡牧用。”
莘邇點了點頭。
隴州境內的大牧場,泰半屬於朝廷。
最大的牧場應數張掖郡刪丹縣的漢陽大草灘,位處祁連、焉支兩山間,面積達千萬畝,從前代起就是帝國重要的養馬、畜牧地。定西國承繼前代和本朝之制,圈占了大草灘上最肥美的草地,建立牧苑,養馬十余萬匹,牛羊不計其數;是朝廷財政和軍馬補給的一個重要來源。
建康郡內沒有像漢陽大草灘那么大的草原,但也有大草場七八處,少部分在樂涫東北邊的黑水兩岸,多數分布於樂涫南邊的祁連山下。
黑水流域的基本被盧水胡占用,祁連山下的多屬官有。
“盧水胡之類的游牧胡夷,以畜牧為命。因是之故,為爭奪春牧場,黑水沿岸的草原上,盧水胡諸部落、種落間的爭斗,年年不絕,傷人司空見慣,胡牧為之殞命的也不乏見。方今仲春,正是他們爭奪牧場最激烈的時候。
“榮愚陋,竊以為,明公如在此際,遣通曉胡情的人對他們各部、各種落間進行挑撥,火上加油,以而促致他們發生大規模的械斗,然后助其弱者,納為爪牙;抑其強者,不從即伐,豈不就可徐徐遂行收胡屯牧之策了么?”
黃榮雖是莘邇的親近吏,但莘邇對他并不是特別了解,日常與他之間只限公事,沒有私交。
這是因為,一則,黃榮不是莘邇辟用的,天然的少了一份親近。
郡府內的多半吏員,如黃榮,如功曹史亮,皆是前任的舊吏。太守雖有辟除郡吏的權力,可一個郡府,數百吏員,也不可能換一任太守,就全部的換上一遍。
通常情況下,只有當府吏出現了缺額,或者前任用人不當,遺賢在野,繼任者才會重新辟除。
除張道將為主簿即是第一類的情況。前任主簿被前任太守舉薦,到王都的學宮進修去了,此職無人,故此,莘邇聽用了府中大吏的推薦,辟了本地勢族家的張道將繼任為之。
——說到張道將,這家伙是莘邇親自辟除的,莘邇是他的“舉主”,按理說該視莘邇為“君父”,兩人很親密才對,可不知怎的,許是性格、喜好截然異趣之故,他與莘邇總不對付。
二來,莘邇到郡月余,既忙於除吏補缺,熟悉郡政,造訪名士,宴飲豪姓,又抓緊操練胡騎,學習軍事,時間安排得很滿,平素亦無多少余暇,因是暫也沒功夫與屬吏們增進感情。
對黃榮的觀感,只覺他向來恪盡職守,從不提與本職無關的公務,莘邇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如此罷了。沒想到當莘邇為“收胡屯牧”絞盡腦汁時,他忽地提出了這么個建議。
黃榮說完,退后兩步,垂手恭立。
莘邇品咂他的建議,驚奇地想道:“這是個人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