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龜心道:“下策是小人的勾當,事倘泄露,府君必將與張家為敵。府君得大王信重,即便動不了張家的根基,張家也不會好過。此兩虎相爭是也。何如請下王令?堂堂皇皇,非但可以顯出張家的大氣,兼以沒有后患!”
出謀劃策是他的職任,用不用,用哪個,是家里主人的選擇。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不作辯解,應道:“是,是。”
“你與胡奴們熟么?”
張龜心道:“我好歹是個士子,怎會與胡奴相熟!”知張道將心直口快,沒有城府,亦不怪他,沒因之生氣,答道,“龜認識幾個胡奴的首領。”
“那這事兒就交你去辦啦!你明天便去選人,越快選定越好,早日打發去牧場,最好鬧個天翻地覆!”想起莘邇的不給面子,張道將就窩火。
“諾。”
張龜辭出,一腳高、一腳低的,出了張宅,就著月色回家。
他家與張道將家不同“里”,相距甚遠。
才到院外,他聽到院中一人罵道:“沒出息的小東西,與你那瘸爹一個樣!”是妻子在罵兒子。
張龜早年家雖不富,其人少有名聲,他妻家是本地士族,重其人才,遂嫁女於他,殊不知他沒多久就眼瞎腿瘸,斷了仕途之路。
日積月累,他妻子日常盡管把他照顧得很好,言辭上卻是越來越不客氣。
他停下腳步,躑躅門側,琢磨是不是等會兒再進去,猛又聽到院中妻子罵道:“被人打瞎了眼,打斷了腿,還甘心給人家做狗!給人守了一天的門,才歸家來,席尚未暖,吆喝一聲,便又拐著腿去!”心頭一跳,趕忙推門入內,說道:“亂說什么!”
院中一個婦人叉腰站立,荊釵裙布,看見張龜進來,聽了他話,不再痛罵那兩個跪在她面前的孩子,冷笑說道:“我亂說什么了?”
“我這眼、腿是墮馬傷的,你不要亂講!”
“瞞得了別人,瞞得住我么?怎么?他們做得出,我就說不得么?”
張龜的殘疾不是先天,是后天來的,對外說是墮馬而傷,實際上,墮馬不假,罪魁卻是張道將的從兄,張渾的次子。
近二十年前,張龜年少成名,因雖是張家遠支,卻得常與張家的大宗子弟相游。有次騎馬出城,張渾的次子挾彈戲射,誤中了他的左目,劇疼之下,他從馬上跌落,就此眼也瞎了,腿也瘸了。致人傷殘,縱非有意,亦犯刑律,便是張家勢大,可以脫罪,但如傳開,也將影響張渾次子的聲譽。張渾令他對外只言墮馬,作為補償,給了張龜衣食客的待遇。
張龜生性淳厚,己身已殘,何必再壞了張渾次子的前程?不管怎么說,兩人也是同宗兄弟。此事就這樣隱瞞了下來。
他顧不上腿瘸,三步并作兩步,捂住妻子的嘴,央求似地說道:“事情已過去十幾年了,張家待我亦不薄,衣食客我,不用賦稅勞役,并時有饋賜。你莫說了,好不好么?”
他妻子看到他哀求的模樣,一腔怨恨不翼而飛,眼眶不由自主地濕潤起來,說道:“我、我不是可憐你么!”
喜歡即鹿請大家收藏:(www.bqgyy.com)即鹿筆趣閣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