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如泄露,如何是好?”
“張家知,你知,哪兒來的泄露?便是泄露,張家根深葉茂,張公的大兄乃今當朝上卿,張家出任郡守、護軍、都尉者七八人;我聽說莘府君本是寓士,族中而今也沒了人,只存他一個,沒甚外援,還能斗得過他們?真要泄露,你只推說是在胡中聽錯了消息,有張家頂著,還能罪你不成?”
“這……。”
“你現已知道了張家此謀,你以為你還能脫掉了身么?你如不從張公教令,惹了他尋你麻煩,咱家應對得住么?況則你且莫忘,教義說了,不聽師長教誨的,可是死罪!”
十個粟特人里頭,八九都信祆教,“教義”之言,即指祆教的教義。史亮年輕時,為了親近張家,請教過張金,學過幾天《詩》,雖非師生的關系,說張金是個“師長”,也說得過去。
史亮心道:“以偽證使無辜者至於死者,也是違反教義的死罪啊!”心中這么想,卻知他妻子的道理對。
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張家不會搬走,莘邇只是“流官”。今如不從張金,往后定難立足建康。
熬到天明,史亮衣著停當,喚來妻弟米臧,細細地交代一番,命奴備車,與他同往郡府。
莘邇不在府中。
給令狐奉的上書雖然尚未得到回文,但這幾天,莘邇已在做戰前的準備。
一方面,由傅喬、宋翩牽頭,用打算修繕河渠為借口,籌集糧秣、民夫。
一方面,他大多數的時候都在城南的軍營,與羊馥、騎都將、步將、黃榮、向逵,和從南邊牧場叫回的張景威等制定作戰的計劃。
等到下午,史亮聞報,莘邇回來了。
他忙與張道將等吏出府迎接。
到了堂上。
莘邇瞧見堂外側邊躬身站著一人,卷發碧眼,是個西域胡,問道:“此何人?”
史亮答道:“回明公,那是下吏的妻弟。下吏有一事亟需秘稟明公。”
莘邇“哦”了聲,說道:“秘稟么?”沒再多說,屏退了黃榮、張道將等,問他道,“何事需要秘稟?”
史亮心中愧疚,俯身低首,強撐著說道:“明公,下吏家里日常做的有幾樣生意,其中之一,是與盧水胡買賣,負責此項生意的便是下吏的妻弟米臧。昨日,他在胡中得知了一件大事。”
“什么事?”
史亮到底難以開口,只管推到米臧的身上,說道:“明公可召米臧進稟。”
莘邇看了他兩眼,從善如流,即召米臧進來。
米與史、康等姓相同,也是西域的大姓。米臧秉承家業,自幼學做買賣,口齒靈便,三言兩語,就把史亮教他的話,轉述給了莘邇。
說完,米臧、史亮伏拜地上,等候莘邇答話。
堂上沉默了一會兒,兩人正自不安,驀然聽到莘邇大怒的聲音,聽他說道:“我推心相待拔若能,他竟欲反?來人,叫黃督郵來!”
黃榮沒有走遠,很快來到。
等黃榮來的空當,莘邇寫了一封信,此時叫他近前,把信與之,說道:“拔若能要造反。你去砍了平羅,遣人將其首級送去且渠!且渠若懸崖勒馬,我既往不咎;如敢竟反,王師到日,盡滅其族!這些言語,我已寫在信中,一并給他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