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若能應道:“是,是。”
他使了個眼色,元光、男成兩人,一個捧了柄鑲金的短匕,一個捧了個寶石項鏈,恭敬奉上。
莘邇皺起眉頭,說道:“我不是已經傳喻各部,禁止獻禮了么?”
語重情深地對拔若能說道,“你們風餐夜宿,冬夏數遷,大雪天還得趕著羊放,積攢一年,能得多少銀錢?這點家當,存之不易,我怎好收取?老能,圖圖等別部的多次獻禮我尚不收,一概推辭,況乎是你?咱倆約為兄弟,便是一家人,不要再搞這些沒意思的客套了!”
且渠、圖圖兩部內徙之后,尤其圖圖部,其大率一家被殺,繼任的酋大惶恐不安,數次獻禮於莘邇,但莘邇都拒絕不要。和鹿根、勒列也多次獻禮,莘邇同樣不收。
不收禮是一,在麴球到前,給內徙的各部胡牧分配牧場時,莘邇并一視同仁,公平公道。
胡人也好,唐人也罷,基本的善惡判斷是一致的,廉潔、公平的上官,人人敬佩。
因是,而今胡人諸部的大、小率中,畏恨莘邇的固然頗有,但因了莘邇的廉正,尊敬他的,特別是沒怎么受到戰火損害的底層牧民,也大有人在,便那些畏恨他的,對於他清廉正直的這一面,大多亦是不由佩服。
“咱倆約為兄弟”這話,說的是莘邇借鑒前代能臣治邊的經驗,考慮到且渠部的部民最多,為了安定起見,與拔若能香火重誓,結為了異族兄弟。
令狐奉和禿連赤奴也曾誓過香火,兩人爾虞我詐,最終刀兵相見。
莘邇替令狐奉反思了一下為何會出現這種結果,得出結論,不全因為他倆的結拜是出於利益,更重要的,是令狐奉一味傲慢,視禿連赤奴如豬狗,沒有下心思與之發展感情。
孟子云:君視臣如土芥,臣視君為寇仇。
平時依仗權勢,對別人呼來喝去,危機的時刻,自不會有忠心之士。
吸取令狐奉這個反面例子的教訓,莘邇對拔若能禮敬尊重,隔三差五,時設小宴,與他痛飲。拔若能心里怎么想的,莘邇不知,至少表面的交情上,兩人越來越熟了。
攜手拔若能,莘邇步入府內。
麴朱、元光和男成亦步亦趨,跟在后頭。
元光時而抬頭,悄瞟莘邇的后背,臉上恭恭敬敬,心中想道:“只恨阿父不聽我言,未能及早起兵!如今戰敗,部民盡被內徙,只得伏低做小,可恨可恨!”想到他的那兩個得力忠奴,心痛不已,“可惜我那兩個健奴,白白地送了性命,反教北山鮮卑的禿發勃野賣了個好!”
他滿心的不服氣,可形勢比人強,暫時也只好臣服。
當晚,莘邇設下酒席慶功,拔若能、黃榮等大醉而歸。
第二天,史亮帶了十余個家里商鋪的伙計,去張家塢堡給繳獲估值。
黃榮牽頭,郡府組織審訊,用了三天時間,被捕諸人悉數伏法,其中有涉及到張金父子的證詞,莘邇壓下不發,只將之寫入了給令狐奉的上書中。
數日后,傅喬的郡兵再次出動,打下了樂涫的蔡氏,一樣抄家、定罪。
接著,又打下了會水的龔氏。
打龔氏的時候,與打張家、蔡氏有所不同,出現了一個內應。
此內應是會水本地的一家塢堡,名叫魏塢。堡內百姓多姓魏,是同族,也算會水的一個大姓。
這個塢堡與龔氏有世仇,兩家為爭奪水源,每年都要斗上幾場,龔氏人多,這家塢堡總打不過,前前后后,因此而死的不下數十人,可謂血海深仇。
於是在聞聽到莘邇打下張家、蔡氏后,此塢的塢主魏述,主動趕到郡府,求見莘邇,備述龔氏的橫行殘虐,請求莘邇發兵攻滅,甘為前驅,愿作內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