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奉的用意好猜,不外乎也是考慮到了莘邇在朝中根基淺,為了提升他的分量,因是玩弄心術,給他弄了個“無字令旨”,讓那些朝廷重臣們猜疑忌憚,不敢輕易地排擠、打壓於他。
不過以莘邇對令狐奉的了解,他的這道令旨,必然不只是為莘邇壯聲勢的,從另個方面來講,也還是在把莘邇當刀子,把他架在火上烤。王令的內容,連羊髦都如此好奇,別的人更不用說。這道王令一日不公布,如宋、氾等人,在面對莘邇的時候,就一日不會放心。
一舉兩得。
莘邇竊以為,令狐奉的這招,與他不殺宋方、換傅喬進朝相比,才更合適羊髦“妙”的評價。
氾寬奏請朝中,封侯莘邇的建議,其出發點亦不難猜。
羊髦說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氾治中上書議拜將軍縣侯,無非是想讓將軍‘秀於林’。”
本朝給縣侯定的是三品,莘邇本是五等鄉品,被令狐奉粗暴地提升了兩品,現下恰是三品,論此品等,確是可以得拜縣侯的。
但莘邇的資格雖夠,又確如羊髦所說,氾寬的這道奏議,其心叵測,表面上抬舉莘邇,實際上是欲抑而先揚。
要知,定西畢竟是個王國,最大的才是王,境內的郡縣也沒多少,拿不出許多分封給臣子作食邑,從建國到今,連帶宗室男子為侯、女子為翁主者加在一起,亦不過二十余人。現今,縣侯更是只有麴碩一人而已,并且麴碩也還是去年令狐奉即位后才得授拜的。
莘邇何德何能?
盧水胡、柔然、朔方,這么點軍功,既沒為定西國開尺寸之土,也沒有擒獲過敵國的任何頭面人物,亦不像麴碩,身為外戚,兼扶助大功,有什么資本敢堂而皇之地當個侯?
如果說令狐奉的無字令旨是把莘邇架在火上烤,氾寬的此議就是個火坑。
跟著令狐奉學了一年,加以前世的閱歷,莘邇而今也是有政治頭腦的,當然不會上氾寬的當。
因此,盡管秦朝以降,封侯素是士人們最大的盼望之一,莘邇還是打算要拒絕氾寬的奏請。
氾寬并不是只議拜莘邇一人,還把麴爽也列入了名單。
麴爽倒沒辭讓,欣然領受。
張龜笑道:“氾治中太小覷將軍了。將軍豈是貪圖虛榮之人?”
有道是:水漲船高。又有云: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莘邇成了顧命大臣,張龜作為他的主要謀士,其在王都的影響和地位也是今非昔比。放到一年,不,哪怕是半年前,怎會想到自己也會有這么一天?張龜現在情緒高昂,干勁十足。
莘邇說道:“近讀《莊子》,“子獨不見郊祭之犧牛乎”?甚得我心!功名利祿於我如浮云哉!”
這話不是故作清高,是莘邇的真心話。
侯也好、王也好,一個名位罷了,都是“浮云”。要想站穩腳跟,靠的還是實力。
莘邇對羊髦說道:“推辭氾治中所議請的上書,就勞卿為我代筆吧!”
羊髦應是。
張龜說道:“將軍,敢問準備何時上書請遷羊參軍為中直兵參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