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代秦朝,大赦頻繁,多時,幾乎年年有赦,造成的惡劣后果極其嚴重!因為常赦,民不再畏懼法律,往往‘旦脫重梏,夕還囹圄’,既不感赦免之恩,又不畏刑罰之罪。秦赦之弊,前賢敘評多矣!
“本朝建國,世祖皇帝吸取秦朝教訓,修正其弊,海內整肅,民乃知國法之重。
“莘邇身為顧命重臣,出此大謬之言,如是他不知秦弊,可見其陋;如是他知其弊而仍進此言,可見他托以忠貞大王之貌,實懷奸邪亂國之心!臣敢請大王、王太后降罪收治!”
莘邇瞧了下宋方,心道:“果如士道所料,小宋反對我的此議。”
在朝會上當眾向令狐樂、左氏提政措方面的建議,不是一拍腦袋就可以提的。
必須先要分析好朝中重臣們可能會因此而出現的反應,判斷出他們可能存在的態度。
畢竟即使有左氏的信賴,莘邇也不能一意孤行,非得有支持者不可。
宋方的反應,在莘邇的意料中。
莘邇沒把他的反對當回事兒,心中繼續想道:“士道久在王都,一直留心政局,對朝中諸公的性子、立場都較為清楚。宋方的反對,他猜對了。他對我說,陳蓀必然會贊同我的此議,不知又可有料對?”
羊髦的才干、眼光真是不錯,陳蓀也被他料對了。
趁著宋方激昂反對的空兒,陳蓀默默地恭謹躬立,腦筋轉動,思考莘邇此議的利弊。
他想道:“大赦與開山澤園囿之禁,都有利於提高大王在國中的德望。大王年幼當國,德望是他最為急需的。開山澤園囿之禁,雖是虧了些王室的收入,但也打擊到了閥族,從這面講,亦是有利大王。且則,此議是莘邇提出的,閥族便是要惱,也只會惱他,不會怪罪大王。”
想定,陳蓀出列,不緊不慢地說道:“赦固不可常,然亦不可無。莘邇此議,臣以為可行。”
莘邇一直都在殿中,沒有回班次,所以他站的位置最為中間,陳蓀在他右側,宋方在他左側。三個人,兩種意見。莘邇微微顧視右邊班次中的孫衍,心道:“我與孫公已然通過聲氣,再有他的支持,我之此議,已有七成可以得行了。”
孫衍出班,也道:“臣以為可行。”
三對一。
宋方轉看右邊文臣列中居前的宋閎、氾寬。
氾寬與宋方對視了一下,旋即轉開目光,看起來是一點沒有與他作個盟友的意思。
宋方怒不可遏,心道:“老匹夫!數日前,邀我、我阿父與張渾、張道將會面時,言之鑿鑿,說希望我們幾家能夠齊心協力,‘同佐大王’,到該說話時,他卻縮頭不語,要做烏龜!”
宋方誤會氾寬了。
氾寬也是不同意莘邇此兩議的。
他不同意的緣故,與宋方“因為開始重視莘邇,所以只要是莘邇提的,他全都反對”之原因不同。
氾寬看出了莘邇提此兩議的本心,說的好聽,是為了能夠使令狐樂收攬民心,令狐樂一個小孩童,百姓怎會感激他?事情傳出,一旦讓百姓知道了是莘邇提出的此兩議,還用說么?最終收攬到一些民心的,必然只能是莘邇。
但氾寬認為,現下還沒到與莘邇正面交鋒的時刻,是以,他決定按兵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