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像張渾,沒染黑,干脆隨其生長。
看著張金日顯花白的頭發,張道將心頭一酸,答道:“父親春秋正盛,來日方長!”
張金端起玉碗,抿了口茶湯,笑道:“不說了。等我走時,咱父子再好好聊聊。你聽你伯父的提點罷。”
張道將悄悄拭去眼淚,應道:“諾。”
張渾把他父子倆外露的情緒看到眼里,心中想道:“明寶純孝,不愧是我張家子侄。他此前少不更事,不必再提了;於今一改前非,他母親孕他時,自言夢流星墜落,化為火珠入腹,此為吉兆,憑他的秉性聰明,我家的門戶靠他發揚,也不是不可能。”
張渾有兩子,現皆在外郡為官,論能力,他的這兩個兒子各有所長,但比聰智,皆不如張道將。要知,便不說吉兆,只說實才,張道將那可也是打小就能把家學《詩》倒背如流,《老》、《莊》,一看即通,弈、書,精妙郡縣,聰明多藝,被鄉人目為張家“芝蘭”的。
張渾溫聲說道:“明寶,宋方日前叫他的八弟宋羨見你,對你說的那些話,雖是拐彎抹角,遮遮掩掩,然究其用心,不外乎是在挑撥你與莘邇作對。
“莘邇現下得有中宮與大王的眷顧,又與曹斐親密,掌握住了王都禁軍的大部兵權,其勢方盛,咱們不能上宋方的當,讓他漁翁得利。你當時含糊其辭,敷衍應對,做得很好。”
張道將恨聲說道:“田舍奴雖是我家仇敵,然如父親所言,宋方也不是好東西!伯父被道將牽累時,宋方與麴爽上竄下跳,務要治罪伯父的事情,道將豈會忘記?自不會上他的當!”
張渾說道:“你能看到此點,不錯。明寶啊,宋方氣盛狹急,你對他要敬而遠之;但說到麴爽,你不可記恨於他。”
“為什么?”
“麴侯久鎮隴東,威重軍中;麴爽手握王國三軍,其帳下部曲,占都城禁軍之近三分。越是政局變化的時候,兵權就越加重要。而兵權這一塊兒,是我家的短板,除了你二兄以外,我家無有掌兵的。麴家,咱們得與他們交好,萬不可與他們交惡。”
張道將應道:“是。伯父的意思,我明白了。”
張渾抬臉望了會兒房頂,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把話題轉到了莘邇身上,說道:“明寶,你適才說莘邇是我家的仇敵,這話只說對了一半。”
“請伯父指點。”
“莘邇確是我家的仇人,這個沒錯;但他族微名輕,如何配作咱家的敵手?”
“伯父的意思是?”
“所以莘邇顯重當下者,不過是全因賴中宮和大王。說白了,狗仗人勢而已!”
“伯父所言甚是!”
張渾考驗似的問張道將,說道:“明寶啊,那我且問你,我家雖與氾家將要聯姻,但朝權也好,報仇也好,還是得靠咱們自己去拿、去做,莘邇既是跳梁小丑,我家要想報仇,更關鍵的是,要想把朝權重掌,咱們就該怎么做為上?”
張道將聰敏捷悟,立刻猜到了張渾的話意,說道:“便從中宮、大王處著手為上!”
張渾笑顧張金,說道:“文恭,你生了個好兒子!”
張金露出喜悅的笑容,輕輕搖了兩下羽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