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邇說道:“臣粗俗之人,對香料之別,知者寥寥,一下竟沒有聞出。”
左氏輕笑說道:“是啊,將軍一心只想著為我與大王盡忠呢,又怎會在意香料這點小事?”
莘邇心道:“這又是在給我說笑么?”
連著兩次開玩笑,讓毫無心理準備的莘邇不禁撓頭,有心回句什么,又怕失了禮節。
念頭數轉,末了,他還是決定,只當未聞為上,想道:“左氏的心情看似甚佳啊。”
左氏的心情的確很好。
她雖不太通政治,也知莘邇討定西域,不僅對莘邇的以后大有好處,并對穩固令狐樂的王位亦極有幫助。兩全其美,加上莘邇毫發無傷地平安歸來,她豈能不開心?
莘邇今天晉見左氏,是有正事的。
閑聊了多時,莘邇說道:“王太后,於今我定西國,西域雖定,猶三面皆虜,外既虜患未弭,內弊復乃交興,內外相迫,短日或可無事,長則必有遠憂。
“偽秦蒲茂,蠻夷之屬,而知變革。《易》云‘變則通、通則達’;臣再三思酌,我國若故步自封,不思進取,勢將危矣!欲強國家、安百姓,非行變革不可。臣有五事上奏王太后。”
左氏問道:“哪五事?”
“方今朝中、郡縣,長吏競以‘望白署空’為美譽,怠慢公事,唯務浮華清談,臣以為,此風當止!應當給吏員明確規定各項公事的具體辦理時間,拖延、延期者嚴懲!此第一事。”
……
幾天后的朝會上。
陳蓀、宋閎、氾寬、張渾、宋方等人聽完了莘邇提出的第一事。
宋方心道:“我就知道田舍兒耐不住寂寞!果然,裝腔作勢地推辭封侯后,他按捺不住了!”顧看宋閎、氾寬等人,見他們都是神色如常,知道他們沒有反對的意思,也只好悶不吭聲。
陳蓀想道:“朝中各府、郡縣各地,日常的文牘往往會積累月余、數月不辦,我早覺此為我朝之積弊了!莘邇此議,雖是會使那些士流清官受到拘束,然於國有利!”
麴爽頭個出來贊成。
沒人反對的情況下,此議得到了通過。
得到通過,不能只說說就罷,需要有人具體負責。
莘邇舉薦的人選,出乎了大家的意料,他舉薦張道將,做了具體負責操辦此事的人。
……
左氏問道:“第二事呢?”
“今人以俸厚事閑之職為‘清官’,以俸薄事劇之職為‘濁官’。朝中、郡縣的清官,盡被上流士族的子弟占據;濁官,則只能委門第較低的士人或寒士擔任。
“王太后,真正在辦事的,其實正是這些‘濁官’。‘濁官’們限於鄉品、門第,可能終其一生,都只能在七八品間打轉,看不到升遷的希望,俸祿又少,有的連家都養不起;而另一邊,那些任‘清官’者,本就多家訾豪富,偏又能夠升遷飛速,俸祿優厚。
“王太后,這是何其不公!朝中、郡縣的濁官吏員,雖然不敢埋怨,但臣以為,若不及時將此弊更改,長此以往的話,國事必然將荒!當濁官們的怨望積累到一定程度,到再無人肯為國作事的時候,甚至,國家有顛覆之危!”
左氏柳眉微蹙,說道:“阿瓜,……將軍,你這么一說,是好危險!那該怎么改?”
“我朝行九品官人法,鄉品與官品相對,在此背景下,‘清官’唯上流士族之子弟得任,這是沒辦法改的。但,臣以為,可以增加濁官的俸祿,明定獎罰,獎賞忠公之吏。此第二事。”
……
氾寬聽罷了莘邇的第二事。
他心中想道:“頭一事還好,這第二事,莘邇是要向寒士示好么?郡縣的寒士,鄉品高者,不過四五品,前途早已限定。他就算再向寒士示好,又能得甚么用?難不成,他還敢舉寒士入朝,授以貴職?他真要敢行此舉,朝中諸公,定然群起而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