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妍問道:“怎么說?”
羊髦說道:“麴家本就是我朝的外家,麴侯之姊,先王之母也。麴侯以外家之貴,閥族之資,鎮戍東南,實我朝之砥柱也。明公此前所以能與麴氏共處者,因宋、氾、張諸姓之故也。
“而中尉現獲滅國之功,麴家的聲勢,已經愈勝以往,可謂熾手可熱了,如果再嫁女入宮,又成大王之外家?內結姻親之固,外掌東南重地,中領宿衛之軍,數遍朝中諸公,無有能貴重如此的!
“莊子云‘親權者,不能與人柄’。權者,柄也。位既尊崇,‘柄’,豈可再讓與人?髦料麴氏與明公的共處,十之八九就會因此而出現裂痕了。
“就算中尉、麴侯沒有這個意思,也會有人攛掇他們這么做的。”
令狐妍勃然大怒,拍案而起,說道:“我進宮去!”
莘邇問道:“進宮作甚?”
“別人不知,我能不知么?阿瓜,你為了大王,宵衣旰食,殫精竭慮!前倆月打虜興,你索性住在了將軍府,家都不回了!他人為官,如那宋、氾、張、麴,誰個不是富可敵國,僮仆千數?我嫁給你兩年了,沒見你往家里拿回過一件東西!送禮的挺多,你統統不要。如此一心為公,先是那宋方,現又是陳蓀,卻算計你個不止!豈有此理!我要進宮,向王太后告狀!”
令狐妍氣得,胸脯起伏,潔白的上齒咬著下唇,使得薄嫩的皮膚上留下細長的紅印。
莘邇心中感動,想道:“神愛雖是有時不講道理,遇到有人欺我,卻比我還氣。”笑道,“翁主,你莫氣憤。陳公弘雅,不一定會有此種惡意,士道所言,不能盡數當真。”
羊髦也趕緊說道:“是啊。髦只是揣測之言,陳公不一定會是真的這么想。即使陳公果為此意,他的此議,髦瞧也是定難得行。”
令狐妍問道:“如何定難得行?”
“明公是王太后最信任的人,只要明公反對,陳公此議,自就不了了之了。”
好說歹說,哄住了令狐妍。
等她氣哼哼地與大頭離了將軍府,回家去后,堂上只剩下了莘邇與羊髦。
羊髦說道:“明公,陳公平時盡管少有崢嶸,與氾、張、宋、麴諸家,皆是若即若離,好像翩然獨外,其人卻有溝壑。髦料定陳公此議,只能是為挑撥明公與麴氏的關系!”
莘邇默然不語。
羊髦說道:“陳公此議,斷不能任之而成!但也不能由明公出面諫止!”
這正是莘邇在考慮的。
事情不能讓陳蓀辦成,可遏止,也不能由莘邇出面。不但莘邇,莘邇這邊的人,哪個都不能出面。否則,必會引起麴爽、麴家的不滿,這與麴爽嫁女成功沒什么兩樣,還是會導致莘邇與麴家的聯盟破裂。
莘邇虛心問道:“士道有何良策?”
羊髦沉思良久,一時也無辦法,說道:“明公可召黃景桓來見,聽聽他的意見。”
黃榮深沉的性子,羊髦不喜歡,但黃榮的能力,羊髦還是佩服的。
黃榮很快就應召來至。
羊髦把事情告訴了他。
黃榮低下頭,摸著胡子,閉眼想了會兒,睜開眼,說道:“榮有一人可用!”
莘邇問道:“何人?”
黃榮說道:“張道將。”
“張道將?”
“然也!”
莘邇疑惑地說道:“我昔與與張家有仇,張道將入都以來,凡見我,盡管執禮甚恭,像是無有記恨,可到底泛泛之交,張道將恐怕不會肯為了我,平白地得罪中尉、麴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