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西、天水兩郡雖屬於敵對的雙方,主干道上各有關卡,但小路很多,是無法全部斷絕的。蒲獾孫、麴球兩軍的細作大多就是經由小路出入敵境。不過安崇卻是無須走小路。
打仗是打仗,貿易是貿易。
糧、鐵之類的戰略物資,固是不可能堂而皇之地過關進入敵國,但別的商品,尤其是西域的貨物,寶石、美玉、青金石等奢侈品,干果、葡萄酒等飲食物類,奇禽異獸等玩物,佛像等,很得蒲秦貴族、富人的喜好,蒲秦卻是允許入境的,只是征得稅特別高而已。
在兩邊的關卡都交過稅,被仔仔細細地搜查了兩遍之后,安崇等進到了天水郡內。
他的同伴之一問道:“趙宴荔身在秦營,怎么把信給他?”
安崇帶的這幾個同伴都是很早前就跟他一起掠胡的,彼此過命的交情,故是安崇沒有對他們隱瞞此行的目的。
安崇笑道:“扣營求見就是。”
他的幾個同伴都很吃驚。
一個說道:“若是被秦虜看出蹊蹺,咱們幾個,豈不就要全撂在秦營了?”
安崇不以為意,說道:“咱們是商賈,順道給阿利羅送個信,能被看出什么蹊蹺?”
安崇的這幾個同伴多為粟特人,只從人員組成上看,確是像個粟特商隊。
安崇交代他們,說道:“記住了,‘咱們只是順道送信的商賈’!入了秦營,你們什么都不用管。秦兵怎么說,你們就怎么做。唯有兩條,入秦營以后,蒲獾孫或別的秦將必會先見我等,我料他們會先詐上我等一詐,你們到時要作出懼怕的樣子;秦兵也許會搶咱們的貨,你們得裝出肉疼。你們把這兩條做好就成。其它的事,交我來辦。”
諸人應道:“是。”
安崇又輕描淡寫地說道:“若只說送信,怕是見不到趙宴荔。咱們就說,阿利羅另有口信要我代轉。”
諸人說道:“君深計遠慮,正該如此!”
蒲獾孫、趙宴荔的營地離天水與隴西的邊界約十余里。
趙宴荔部萬人,蒲獾孫部近萬,兩人的部曲都多,沒有同駐一營。趙營臨渭水,在東北;蒲營在西南。也即趙營在蒲營北邊靠東的位置,等於是蒲英的側后方向。兩營相距不遠。
在兩營的外邊,共用一條深壕,轅門只有一個。
下午時分,安崇等被秦兵的游騎押送著,來到了營前溝外。
營壘占地甚廣,壘上刁斗森嚴,營中旌旗密布,人馬之聲,隨風入耳。
游騎把安崇等的來意道與轅門,轅門的牙將報與營中。
等了多時,壕溝上的吊橋放下。
安崇扮出佯作鎮定的模樣,引領同伴,趕著貨車,跟著牙將入營。
那幾個游騎散去,依舊去巡邏周邊。
應該是為了不讓安崇等人得窺營中,牙將把他們的眼都蒙上了,貨車就在留在了轅門處。
安崇等跌跌撞撞地走了大概一刻多鐘。
聽見帳幕被掀開的聲音,牙將喝令余下的人待在外邊,把安崇推入到了一處帳中。
隨即,他的眼罩被解下。
這是一個寬敞的大帳。
地上鋪著厚厚的毛毯,帳壁上掛著形形色色的獸皮,還有個猙獰的虎頭。
兩邊各置了七八個胡床。
正對著大帳門口的方向,上首是一個涂抹彩漆,畫有騎士逐獵圖案的大胡床。三個擺放武器的蘭锜,并排列於其側,上邊橫放著刀、劍、雕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