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今年三十來歲,素有博學之名,而下有個“坦腹曬書”的故事,流傳大江南北,故事的主角,就是他。近代風俗,七月七日這一天,家家曬衣,以除蟲蠹,富人們為炫耀財富,則很多會把綾羅綢緞拿出,曝曬日下;郝盛年少時家貧,遂於這一天,當中午之時,坦腹臥於院中,人問他干什么?他答曰:“我曬書也”,意指他一肚子里都是書。
后來桓蒙鎮荊州,慕其名聲,因延禮辟請,除他做了南蠻校尉府中的參軍。
桓蒙的幾個官職大多可以開府,其帳下的參軍、板參軍之數,何止百人,郝盛、孟賀,與袁子喬、孫勝、毛虎生、謝執和戰死的龔胡諸輩,皆是其間的矯矯優異、特有聲名者。
高延曹瞄他了一眼,輕視他是個文士,大大咧咧地說道:“不對么?”
“定西,藩國也;征虜將軍,人臣也;何敢稱天命?況劍閣之所以降者,賴桓荊州進克成都之故也!又與征虜將軍、與定西何干?你一個兵子,滿口胡言,亂說些什么東西!怎么?莫非你定西、還是征虜將軍,竟生了不臣朝廷的反叛之心么?”
郝盛辭色慷烈,直面莘邇,說道,“征虜將軍若懷悖逆之念,桓荊州就在成都,征虜可悉隴州精銳南下,試一試我荊州兵的刀鋒利不利!”
莘邇失笑,說道:“郝參軍,螭虎失言而已,君何至如是!”
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郝盛與孟賀兩人,奉桓蒙之命,興高采烈地來招降劍閣,未料半道上卻被羅蕩拿住,盡管沒受到什么侮辱,可劍槊晃眼的情況下,二人也只有屈服,劍閣這座雄關,還是被莘邇搶走了。
郝盛、孟賀兩人,這時都是怒氣填膺。
一聲輕笑傳來。
郝盛看去,見正是他的“大仇人”羅蕩,便怒目而視,說道:“老兵!你笑什么?”
羅蕩悠然說道:“我笑今日不是七月初七。”
“什么?”
“今日若是七月初七,郝參軍倒仍是可以坦腹曬日。”
高延曹雖不知羅蕩想說什么,然知他口齒伶俐,當郝盛此“敵”在前,卻是寬宏大量,暫且拋下了與羅蕩舊日的嫌隙,識情知趣地接口問道:“為什么要曬日?曬什么?”
“豈不聞郝參軍曬書之雅舉?唯是今日如果再曬,曬的就不是書。”
高延曹問道:“那是什么?”
“是一肚子有辱使命的羞慚,與劍閣為我定西所得的怨怒之氣了!”
高延曹、李亮等人放聲大笑。
注意到郝盛、孟賀的臉皮紅漲成了豬肝,莘邇皺起眉頭,正色訓斥羅蕩,說道:“曬書郝郎、落帽孟朗,二君皆我中華俊士。昔我與士道、異真、千里諸卿聊起南北秀逸,無不對郝郎、孟郎推崇有加,敬重十分。羅虎,你不得妄言,快點向郝參軍認錯,道個歉!”
羅蕩從馬上跳下,作了個揖,說道:“蕩魯莽老兵,粗不識禮,如有得罪,尚請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