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道崇把剛得到的一道最新敵情轉述與李亮等軍將,一邊看著情報,一邊說道:“冉僧奴召聚武都郡的氐、羌酋率,從他們的各個胡部中,總計選出了善於攀援的戎人數千。現在,這些戎人已經聚集在了仇池山底。”說完了斥候傳遞來的內容,他把情報放下,抬起頭來,顧視屋中的眾人,分析說道,“觀冉僧奴的這個舉動,他應是三兩天內就會強攻仇池山了。”
一人說道:“仇池山險峻,只要我等守住山道,倒也不怕他來強攻。”
說話之人是張道崇的主簿。
張道崇搖了搖頭,說道:“不然。要換是別個的山,你這話不算錯。可想這仇池山系冉氏的祖地了,山下有哪條道路可通山頂?何處的山崖易於攀援?險要的地方共有幾處?冉僧奴沒準兒比咱們還知道!又且這山頂住了數百家的羌人,此類羌人俱是冉氏的舊奴,他們會不會通敵?這也是未可知的事情。是以,雖我有山道可守,然如冉僧奴大舉進攻的話,我部能否把山守住,以我看,還是在兩可之間啊!而如果守不住,咱們后退無路,吾等無噍類矣!”
瞧見李亮若有所思,張道崇問他,說道,“伯明,卿可有對策?”
李亮是個愛修飾的人,往常總把自己渾身上下收拾地干干凈凈,但自到了山上以后,他也是為眼前的處境感到擔憂,沒了心思打點自己,胡子好久沒有修剪,頷下亂蓬蓬的,仿似雜草。
他摸著胡子,說道:“亮有一計,或可保我仇池山暫時無恙。”
張道崇問道:“何計也?”
李亮說道:“府君既然顧慮山上的戎人也許會做冉僧奴的內應,何不先拷掠其首,問清了這山下往山頂到底有無隱秘的小道,然后將他們盡數殺了。如此,既清楚了山內的形勢,府君便可擇兵,分別把守;亦斷了隱患,不需再憂內亂了。”
張道崇吃驚地看著李亮,心道:“我此前與他并不相識,但與他認識以后,覺得此人寬和,是個可交之士,卻不意竟這般狠辣?”
到底張道崇是個文儒,受自小接受的教育影響,於殺伐這一塊上,他以“仁”為重。
張道崇說道:“山上的戎人數百家,數千人也,老弱婦孺皆有,豈能因我等的一個猜測,就把他們全殺了?此事一旦做下,將來傳出去,必會引得武都,乃至陰平郡的戎人憤慨不滿,將會不利於我朝來日於此兩郡的治理!伯明,卿之此策也不可用也!”
張道崇的這話也對,他放眼的是將來,沒有局限於當下。
李亮見己策不得用,亦不生氣,說道:“府君高瞻遠矚,是亮想得差了。”
張道崇問道:“除此以外,卿還有別策么?”
李亮沉吟了會兒,說道:“亮還有一計,或許也能解我部現下之危。”
張道崇問道:“是何計也?”
李亮說道:“敢請府君給亮精卒百人,等天黑后,亮引之下山,斫冉僧奴營!”
張道崇無言半晌,心道:“你已經斫了兩次秦營了,兩次都失敗而歸!怎么,還要斫第三次么?膽氣固然可嘉,此策恐怕不行。”委婉地說道,“卿已斫虜營兩回,冉僧奴怕是會有所戒備。便是再往去斫,亦恐不得奏效也。”
李亮卻有他提出第三次斫營的道理,說道:“府君,我前兩回斫營都沒能成功,料秦虜軍中,說不得,冉僧奴等就會因此而掉以輕心了,這也就是說,他們不見得會有嚴密的戒備。此我三去斫營之第一利也。冉僧奴召聚了數千的武都戎人到其軍中,這些戎人不比秦虜的兵士,他們缺少軍紀,突聞我軍斫營,不免夜驚,而他們的驚亂勢必會引起秦虜別營的混亂。此我三去斫營之第二利也。府君,我覺得此策可以一試!”
張道崇忖思多時,說道:“卿此話言之有理。”改了主意,贊同了李亮三去斫營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