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渾豹子極是贊同賀渾邪反駁張實的這番話,先是睥睨遠近,滿意地看了看列陣的將士們,特別是他部下的那些兵士,接著斜眼瞅了賀渾廣下,心道:“老子浴血征戰,為你父子打天下,你這小崽子卻在老子的背后,給天王進讒言,說老子什么殘暴、嗜殺,真是豈有此理!”贊不絕口地附和賀渾邪,說道,“右侯說的,只是小理,叔父所言,才是爭天下的大道!”
賀渾豹子不說話還好,他這一說話,卻是叫賀渾邪想起了昨晚賀渾廣才剛又向他進的言,遂板起臉,問賀渾豹子,說道:“豹子,呼衍赤是怎么回事?”
與匈奴、鮮卑、氐、羌等這些前后入據華夏的族群比起來,賀渾邪所屬的羯人,與它們有兩個很大的不同。
即,首先是匈奴等族的文化、習俗盡管與唐人相異,但他們一來是黃種人,與唐人在長相上至少是沒甚區別,二者,如果追蹤溯源,他們的祖先往往也能追溯到炎黃時期,亦算是炎黃后裔,且如匈奴祖上中的貴種,還與秦以來的歷代皇室多有姻親,換言之,也就是說,匈奴等族從廣義上來講,與夏人其實可稱同源,但羯人是白種人,與唐人的長相迥異不說,追其本源,也與炎黃毫無關系,等於說羯人是不折不扣的外來者。
其次是,雖因前代秦朝對西域的治理,絡繹內遷到邊地、繼而再到中原的羯人數量已然不少,但總計算下,至今也至多百萬而已,除掉老弱婦女,能上戰場的戰士只有二三十萬人。
兩個不同放到一起,也就是說,羯人這個族類在中原不僅是異類,而且是絕對的少數。
這就很不利欲他們立足、乃至扎根於神州。
因是,為了彌補這一點,賀渾邪就采取了廣泛吸納粟特、月氏等與羯人的故鄉同在西域的各類人種,包括天竺人加入到他的陣營中來,以之與羯人一起組成了他治內的“國人”階層,同時,也接收了大量匈奴、鮮卑等大小部落的投靠,又在此基礎上,組成了他統治境內的中層力量,這樣一個政策。亦即是說,目前而言之,在徐州這個政治軍事集團中,較少的“國人”是上層,較多的匈奴等是中層,最多的唐人是底層。
呼衍赤,觀其姓便可知,與定西大將禿發勃野帳下的呼衍磐尼乃是同族,亦是出自匈奴的呼衍部。卻那匈奴趙氏滅亡以后,匈奴諸部分崩離析,有的留居本土,有的各投別主,這個呼衍赤的父祖,便是投了羯人,呼衍赤因而后來就從於賀渾邪,原是賀渾邪軍中的一員猛將。
卻就在前不久,呼衍赤於青州,被賀渾豹子無故殺了。
說是“無故”,其實也有緣故。
呼衍赤沒有犯什么過錯,這是“無故”,但他驍勇能戰,有用兵的智謀,這是“緣故”。
賀渾豹子此人,本身是很擅長用兵的,約束部下,軍法簡單,然而治軍嚴格,故能得將士效死,可他卻有個毛病,就是見不得手底下有別將能力出眾,一旦被他發現這個人能打仗、會打仗,能力與他相差無幾,甚至超過他的時候,這個人通常就離死期不遠了。
呼衍赤就是因此而被他殺掉的。
卻是聞得賀渾邪的問話,賀渾豹子絲毫不慌,從容地說道:“叔父剛才說,長平一戰,白起坑趙卒四十萬,自是以后,趙人畏秦如虎;我殺呼衍赤,亦是同理。”
“什么同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