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艾喜道:“明公前著《矛盾論》,如椽大筆,艾讀之后,再觀物察理,無不茅塞頓開。今明公又有雄文將要出世么?艾翹足以待!”
左氏也看過莘邇的《矛盾論》,唯是看不太懂,但她受時下清談之風的影響,對玄理,或言之,哲學方面的討論,亦是很感興趣的,遂有很多的疑惑,一直想找莘邇問問,便因了唐艾此話,不禁心中一動,想道:“平日我在宮中,也無請教阿瓜的機會。我等下要去找神愛,要不就今天?”瞧了眼堂外的天色,日光尚早,又想道,“卻不知阿瓜幾時會下值回家。”
左氏的這點忽然起念,且不必多說。
只說莘邇去書江左,提議共伐秦、魏,事實上,其用意是共有兩個的。
一個就是他適才說的,是為了轉移國內反對改制者的注意力。
再一個,則是與江左朝廷的那位首代權臣王氏,唐室初遷到江左之時,提出了“光復神州”的口號一樣,也是一個政治上的口號,是為了在此他初掌定西朝權的時候,借此機會,向定西、向江左,乃至秦、魏境內的唐人們表示,他莘幼著絕非是一個貪戀權勢的人,而是一個心懷遠志,志在收復華夏故土的人。
前一個用意,可以如實地告訴左氏,后一個用意不太好講,莘邇便就沒說。
左氏說道:“將軍心胸寬大,當真今之人杰也!那些蒼蠅,在將軍面前,確實不值一提!”
左氏這話說的沒有問題,可唐艾怎么聽,卻怎么覺得有點不對。
唐艾嘀咕想道:“是我耳朵出毛病了么?太后此話一點沒錯啊,我怎么聽著卻有點、有點……”他說不來到底是“有點”什么,想不明白,搖了搖扇羽扇,又搖了搖腦袋,索性也就不想了。
他想不明白,莘邇聽明白了。
分明從左氏的語氣中,莘邇聽出了濃濃的愛慕之意。
莘邇心頭一跳,視線迎向左氏,見她明媚的目光,就如春夜的星光,投在自己的身上。
這般大膽的姿態,莘邇此前只在左氏這里見過一兩次。與之前那寥寥的一兩次比較,左氏此時的眼神,卻又有些不同。之前的大膽,總歸是含著羞澀,而這次的大膽,滿是熾熱。
坐於初夏的堂中,門外的熱風帶著馥郁的花香吹入,各種的情緒就如那紛繁的花香,頓時激蕩於莘邇的胸懷,是心動?是驚亂?末了,莘邇確定了這種情緒,是驚喜。
“千里。”
“明公?”
“你不熱么?”
“……有些熱。”
“太后千金之軀,我剛才卻是忘了命人取冰驅熱,你去叫府吏找些冰塊送來。”
莘邇節儉,除非特別炎熱的季節,他都不用冰塊取涼,是以征虜將軍府的堂中,的確是溫度不低。左氏涼爽習慣了的,坐在堂中這么一會兒,早已是香汗淋漓。
唐艾連忙應道:“是。”
唐艾出去以后,莘邇、左氏相顧無言。
空氣中,花香與左氏的體香混合成奇妙的味道,催動得莘邇胸口砰砰直跳。
過了稍頃,似是察覺到了莘邇的異常,左氏的面頰再度緋紅,略把眼簾垂下,沒話找話似的,說道:“將軍,你方才說孫仆射昨日建議對西域諸國增加賦稅?”
“是啊,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