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牧縣城的南邊,近處是曠野地帶,因為臨河,尚可算是水草豐茂,隨著向南距離的推遠,水草漸漸稀少,黃色的砂礫地域逐漸增多,直到城南二十來里外,已是望之無盡的沙海。
約在張韶接到斥候稟報后的多半個時辰,一支胡騎出現在了沙海的邊緣。
這個時候,定西軍的車陣還沒有完全的列成。
再是精銳的部隊,當己方還沒有備戰完畢,而敵人已然氣勢洶洶地殺到之時,不免都會出現慌亂。定西軍也不例外,在一個接一個,隨之一群接一群地注意到南邊沙塵大作,隱約聽到唿哨和馬蹄聲響,猜到是敵騎很快就將到來之后,忙著擺列車陣的定西戰士們頓時失措起來。
廣牧城頭。
啖高站得高,望得遠,卻是與平地上的定西將士們不同,他不僅看到了南邊風沙彌漫,而且從風沙中,辨識出了正風馳電掣往這邊沖來的一股騎兵。
離得太遠,加有風沙阻礙視線,那股騎兵落入啖高的眼中,就像是一群若隱若現的奔逃的螞蟻也似,他看不清他們的全貌,也看不出總共有多少騎,但毋庸置疑的是,這股騎兵肯定是他的友軍,亦即溫石蘭部,——要不然,正在城南布列車陣的定西部隊也不會突然出現騷亂。
強烈的喜悅涌上啖高的心頭。
啖高帳下的各部精卒,剛剛遵照他的命令集結完成,差不多兩千步騎上下,這會兒全都在南城門內等待他的到來。
啖高快步下城,到了精卒的集結點,從他們的隊列中穿行到最前,沒有廢話,接過親兵遞來的韁繩,翻身上馬,抄起騎槊,便就大聲地下達命令,說道:“援兵已到,隨我殺出去!”
城門打開。
啖高一馬當先,余眾呼喝喊叫,或縱馬跟從,或奔跑疾行,隨著他一起殺了出去。
……
前邊攻城的戰士尚未盡數歸陣,啖高已率部殺出;后邊車陣猶未列成,溫石蘭所帶的柔然騎兵已近在咫尺。北望廣牧城墻高大黝黑,南顧黃沙肆虐蔽日,回首從軍以今的這近二十年,張韶從來沒有面臨過此等危險的境地,向來隨和平易的他,此刻神色空前的嚴峻。
“趙染干、趙興何在?”
早在聞報溫石蘭部的影蹤現身漠中時,趙染干等將校就多半趕到了中軍,等從聽候張韶的對策部署。聞得張韶一改常態,不再以侯位稱呼他兩人,而直呼其名,趙染干、趙興兄弟知道已是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兩人向前一步,帶得甲衣簌簌作響,齊聲應道:“末將在!”
“你兩人帶本部輕騎,立刻趕去支援高將軍等,掩護車陣的組建!”
高延曹等騎軍將校,已各率本部,在車陣的外圍了,趙染干、趙興兄弟手下的鐵弗輕騎,是張韶現在手頭僅有的騎兵部隊,考慮到還不清楚溫石蘭部的多寡,為避免高延曹等寡不敵眾,是以,張韶的頭一道命令,即是令趙染干、趙興兄弟馳援高延曹。
趙染干、趙興應道:“諾!”
張韶嚴肅地說道:“你們到了車陣那里,暫聽高將軍指揮。你們代我告訴高將軍:啖高部雖已出城,然憑我步卒主陣,足以抵抗,當前最為關鍵的不是啖高部,而是溫石蘭部!一旦我車陣被溫石蘭部攻陷,則我軍就會陷入腹背受敵的危險局面!且溫石蘭部盡俱騎兵,機動靈活,我軍只能被動挨打,如此,等在我軍前頭的,只有全軍覆沒一途!……你們把我的這道口令給他:此戰若勝,要在溫石蘭,請他務必要把溫石蘭部擋住!”
楊賀之不知何時換了身鎧甲,他按劍前趣,說道:“將軍,下官敢請赴車陣督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