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韶根據莘邇“最好重創茍雄部”的指示,定下了誘敵深入的戰策之后,下給趙染干、李亮的軍令早已於日前送達,軍令的內容是:佯裝城防懈怠,茍雄部一到,即棄城而撤,引茍雄部輕進至朔方縣,然后在朔方縣內外夾擊,打它一個措不及手,以最終達成重創其部的這個戰略意圖。
那紅色的氐人童裝越看越是扎眼,趙染干羞憤難平。
惜乎他髡頭小辮,未有蓄發,不然的話,只怕都要怒發沖冠了,他說道:“茍兒辱我,孰不可忍!我今日不與茍兒決出生死,誓不罷休!武衛將軍若有責罰,我甘愿領受。”
童裝之所以是刺眼的紅色,卻非是茍雄特意為之的。氐人的四大部落,各有其喜好的顏色,蘆部尚白,步蒙尚青,齊折尚蚺(ran),勿干尚絳,故四部又被唐人各別稱為白氐、青氐、蚺氐、絳氐,這紅色,正是勿干部喜好之色,是勿干部大人、孩童常見的衣服顏色。
也算是無心插柳了,嘲辱加上紅色的鮮艷,真是把趙染干激怒到了極點。
李亮和趙染干不熟,關系一般,趙染干盛怒之下,他知自己再勸,趙染干怕也不會聽從,無奈,只好把視線轉向了旁邊的兩人。
這兩人,一個是趙染干從阿利羅那里要回的謀士杜瑯,一個是趙染干最為信愛的猛將周憲。
杜瑯明白自己在趙染干心中的地位,打個比方,輕飄飄的好比鵝毛,那是一錢不值,怎愿在此刻觸霉頭?裝作沒看到李亮的視線,一言不發。
周憲出言說道:“武衛將軍的軍令不可違,大率且千金之軀,非是茍兒可以相比,大率親往與戰,那是自落身份。末將愿為大率斫茍兒頭來!”
趙染干的怒氣,半是受辱,半是擔心周憲等帳下的將士會因茍雄此舉而輕視自己,害他失了威信,聽得周憲此一如往常的恭敬之語,怒氣稍息,猶道:“不親斫其首級,我難消此氣!”
周憲說道:“茍兒小小氐虜,何必大率親殺?沒得臟了大率的手。適聞城守軍吏報說,茍兒的主力還沒到城下,隨行他先來的僅有從騎數十,末將往去追斬之,如殺豬狗!末將這就去為大率出氣!”從胡坐上站起,便就出堂,披甲捉槊,率鐵弗匈奴的精銳百騎,出城往追。
撤退比進攻更難,需要好好組織。雖是已經做好了撤退的準備,李亮不放心,見周憲勸下了趙染干,遂亦暫辭出,去城中的軍營,親自督署撤退的事宜。
趙染干帶著杜瑯等佐吏、親近的左右軍吏,隨於周憲后頭,登城觀他追殺茍雄。
茍雄與勿干長盛等將、數十從騎,已然去得稍遠,約四五里地了。
趙染干目不轉睛地看著周憲與那百騎鐵弗精銳,出了城,疾馳奮趕。茍雄等很快發現到了周憲等騎,出乎趙染干的意料,他們沒有加快逃走,反是分出了十余騎,轉過來,迎頭來斗。
趙染干分辨不出哪個是茍雄,但常理料之,轉頭來斗的那十余騎中,肯定是不會有茍雄的。
他心中想道:“茍兒忒也猖狂!不僅只帶了數十騎來窺我城池,見我追兵出,還敢迎戰!少少十余騎,哪里會是額爾古涅的敵手?”額爾古涅是周憲的胡名,此匈奴語,險峻之意。
趙染干緊盯周憲等,暗暗給周憲打氣,就是因距離略遠,追不上茍雄,只要殺了這十余騎,也算是能給他出半口惡氣。
兩邊相距四五里,一味追趕,不好追上,但兩下相對而馳,倏忽間,就碰面相遇。
周憲一馬當先,挺槊直刺。
對面十余氐騎中最前邊那個騎士,馬脖子上掛著個人頭,是勿干長盛。
勿干長盛未有持槊,提鐵槌而已。
他識出了周憲定是這支鐵弗騎兵的軍率,不避更進,雖是披掛重甲,動作靈活,微微側身,間不容發地讓開了周憲刺來的騎槊。騎槊長一丈八尺。眨眼功夫,兩人馬頭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