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決定來晉陽搶功之前日,蒲茂攻占滎陽全郡,滎陽北邊汲郡、濮陽郡兩郡的魏兵棄郡北撤,退入到了黎陽郡的這道露布捷報,茍雄剛剛接到,他對之是知道的。
——黎陽郡南與濮陽郡接壤,北與魏郡接壤,魏郡即鄴城之所在郡。黎陽郡是鄴城南邊的最后一道防線了,魏兵之所以撤退至此,很明顯,是準備要在這里與蒲茂進行最終的決戰。
茍雄答道:“知道。”
仇敞感慨地說道:“打下黎陽,鄴城就是我大秦的囊中之物了!豫、并、中諸州,都將盡入我大秦之手!自我大秦建國以今,我大秦的兵威從未有過如今日之盛也!大王真我大秦之千載難逢的明主!我輩能夠得受大王驅使,參與進一統北地的這場大業中,誠乃三生有幸!”
茍雄急著弄清蒲茂為何不讓打晉陽,卻叫楊滿去打上黨的緣由,——不允許楊滿打晉陽,換言之,肯定也就不會允許他打晉陽,這時哪有心思聽仇敞拍蒲茂的馬屁?敷衍說道:“不錯,不錯,正是如此。”問道,“僧彌,你還沒給我說,大王緣何令老楊打上黨,不打晉陽?”
“驍騎,賀渾邪回援徐州以后,我大秦王師,雖是少了賀渾邪這個爭搶鄴城的對手,但慕容瞻率部渡河,北入貴鄉郡,魏虜卻是因此而增強了鄴城的守衛兵力。方今鄴城周圍的態勢,是南為慕容武臺部,東為慕容瞻部,城中為慕容權部,此叔侄三人,俱鮮卑英杰,合計其三部兵馬,不下五萬之眾。鄴城盡管指日可下,但要想打下,阻力還是不小的。”
“少了賀渾邪這個爭搶鄴城的對手”,說的是前不久發生的一件事情。
經過朝中的扯皮、前線的備戰之后,江左的東唐終於出兵北伐了。
奉令擔任這回北伐主將的揚州刺史殷蕩,他的軍事能力雖被桓蒙輕視,但能被江左朝堂任為揚州刺史,擔負起以長江下游之揚州,抗衡長江上游之荊州,也就是桓蒙的重任,其人到底非是庸人,還是有些智略、見識的,故是,他接受了他謀主荀慕的意見,於出兵北上之前,遣使去了蒲茂的營中,提出了一個與蒲秦聯手,共滅鮮卑魏國、賀渾邪,平分其地的建議。
盡管遣了蒲獾孫攻打彭城,可賀渾邪依然按兵於黃河東岸不動,對鄴城虎視眈眈,蒲茂正在籌思別策,以解決賀渾邪這個大患,恰好殷蕩的建議來到。他順水推舟,便就答應了。
——當然,答應是一回事,按孟朗的話,要不要按約定執行是另一回事。唐兵若是表現出了優秀的戰斗力,那就按約定執行,殷蕩打下哪里,就暫時把哪里讓給他;唐兵若是進展不順,那蒲秦打下的地盤,自也不會平白地拱手相送。
不管怎么說,兩邊的盟約定下,殷蕩遂於十天前出兵北渡淮水,展開了對彭城、下邳等與揚州接壤之徐州郡國的進攻。
徐州的西邊已有蒲獾孫部在攻,現在南邊又來了唐兵,兩面受敵,守御彭城、徐州的賀渾豹子饒是勇悍,一下子也左右難支。
於是,沒奈何,賀渾邪只好從黃河東岸的濟北郡南撤,退回徐州,援助賀渾豹子。
卻說了,唐室為何準許殷蕩與蒲茂結盟,而此前卻不肯答應賀渾邪的幾次請盟?
原因很簡單。
當唐室南遷之前,匈奴趙氏叛亂之時,羯人是匈奴趙氏手下最兇殘的爪牙,殺了不少唐國的宗室、名臣,一些北地的士族乃至被他們滅族,與唐國可謂是血海深仇;反觀戎人,雖也從附了匈奴趙氏,可他們不是主動反叛的,并且內心深處,老一代的戎人也不相信胡人能作中原的天子,如那姚國的祖父,在死前,因見北地諸胡自相殺戮不斷,就交代過子孫,“自古無胡人為華夏天子者,北地如不可留,可南渡投唐”,——這也是唐國此前接納姚國等羌人投靠的主要緣故,因此,唐國的君臣可以與蒲秦結下盟約,卻絕不愿與賀渾邪結定盟約。
聽聞殷蕩與蒲茂訂盟的當時,賀渾邪的心情可以想見,少不了大罵一通,殺幾個人泄泄火氣,然這卻也無可奈何,他亦只能退出與蒲茂爭奪鄴城的對弈中,先回去保住老巢再說。
且不須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