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事議畢,莘邇少不了泛起“大事已定”的放松之感,宋羨那番“胡言亂語”帶給他的負面情緒,亦因之大為減輕,他望了望堂外的夜色,想起有段日子沒有和羊髦、唐艾等一起吃過飯了,就吩咐下去,命備下酒宴,又請來傅喬、黃榮、羊馥等,遂共在莘公府飲宴一遭。
席到半酣,乞大力聞訊趕來。
莘邇問他,說道:“你來作甚?”
乞大力腆著臉答道:“自小人妻妹於半月前為傅公納后,小人幾次拜訪傅公,想問問小人的妻妹是否合傅公之意,卻傅公政務繁忙,俱未得見,小人剛才又去了傅公的宅第,聞傅公被明公召來飲酒,便慌忙而來,想著給明公端上一杯,再與小人的友壻飲上兩杯。”
傅喬微醺之下,臉本已紅,聞得乞大力此言,越發通紅了。
侍吏給乞大力安置下食案、餐具、菜肴酒水。
乞大力果端起酒杯,敬了莘邇一杯,隨即,到傅喬案前,與他碰杯,誠懇地說道:“傅公,小人的妻妹是什么人?粗野胡婦!傅公是我定西的大名士,她今能為傅公收用,真是她上輩子燒了高香,小人與拙荊都是十分的為她高興。只是小人的妻妹,小人是知道的,不識禮教,不知入到傅公宅后的這些日來,可有觸怒傅公?如有,傅公只管告訴我,小人代傅公教訓她!”
傅喬心道:“何止粗野胡婦,不識禮教!”又想道,“雖然粗野,已為我妾,你替我教訓她甚么?”這些念頭不好道出,勉強舉杯,說道,“還好,還好。”
唐艾促狹,插口說道:“大力,傅公貴為中臺禮部尚書,是專管禮教的,貴妻妹再是不識禮數,今既已入傅宅之門,你亦完全不必為此擔心,想傅公必是能把她教好的。”問傅喬,“傅公,你納大力妻妹已有半月,這是件大喜事啊,何時請吾等去你家看看新婦?”
看新婦,是當下的風俗。新婦進門三天,新郎家遍請親朋好友到家中,與新婦見個面,此便是看新婦。但此俗,適用的是正妻,一個妾室,顯是無須如此的。唐艾這話,純是調笑。
傅喬知道不能正面回答唐艾此語,就把話頭轉向了莘邇,說道:“何時明公邀咱們看新婦,我就何時邀你們看新婦。”
卻是,繼半月前傅喬無奈納了乞大力的妻妹后,為推行“唐胡聯姻”這項重要的政措,於數日前,莘邇身作表率,也踐行前諾,正式納了禿發勃野之妹為妾。
莘邇笑道:“‘新婦’何足觀?今天我與士道、千里定下了一件大事,待此事功成,我再請卿等飲宴,勝於觀新婦矣!”
攻打南安郡,乃是軍機密要,未實行之前,不可宣於人知,因此,莘邇只說是“一件大事”,不提何事。傅喬、黃榮、羊馥等人識趣,亦不追問。
乞大力端著酒杯半晌,等到唐艾、傅喬、莘邇的對話告一段落,再次殷切地邀傅喬對飲,說道:“傅公,唐君說得對,公為禮部尚書,小人的妻妹在公的調教下,必能脫胎換骨!小人也是粗鄙的人,今能與傅公為友壻,亦上輩子修來的福!日后,也敢請傅公多多對小人作些調教!傅公,老乞是個實在人,別的不會說,你我友壻,干了這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