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君不是說下吏所請有道理么?”
“我哪兒說的是你!我說的是她說的有道理!你不要打岔,靜候使君問話。”
弘主簿悻悻然地退回了原位。
唐艾與這弘主簿認識,手持羽扇,連連搖頭,與他說道:“老弘,你太也無情,好歹你倆同僚一場,就是她詐作男子,冒充為吏,你也不能當眾扒她衣服!”說完,不理會弘主簿下揖請罪,視線轉回到杞通臉上,含笑說道,“你接著說。”
“是。……下吏說到哪兒了?”
郭道慶聽到她的此話,不禁暗中叫苦,偷偷扭臉去覷唐艾的面色,深恐唐艾發怒,心道:“平時不覺得你呆木啊?怎么關鍵時刻,記性這么差了?惹煩了使君,我也幫不了你!”
卻郭道慶是個厚道人,盡管對杞通冒充男子這事,他是相當的震驚,但究其本心,實是并無嚴懲杞通的意思,說到底,兩人有過上下級的這層關系,而且杞通知書識禮,他對她的印象也不壞,這亦是為什么他與那十幾個郡府、縣寺的吏員商量了多時,而到現在還沒有做出應當怎么懲處杞通的決定之主要緣故,——那些吏員如弘主簿等,有幾個是堅決要求嚴懲的。
出乎了郭道慶的猜料,唐艾半點沒有不耐煩,反而順著杞通的話,晃著羽扇,和聲細語地提示她,說道:“你說氐秦的故南安太守步君好手談。”
“是、是,對,步君雖是氐人,雅好弈道,下吏亦好此道,那時下吏年少,未到弱冠之齡,……”
弘主簿聽不下去,二度插口,說道:“弱冠?你還真把你當做丈夫了?”
唐艾煩弘主簿接連插嘴,脾氣上來,不耐地說道:“老郭,把他趕出去!”
郭道慶應道:“是。”令弘主簿,“弘主簿,勞你先到外等候。”
弘主簿只得貼著墻根,出了郡府,到門外站去了。
唐艾對杞通說道:“你接著說。”
杞通應道:“諾。”往下說道,“那時下吏尚年少,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遂就變服,詐為丈夫,自到郡府求見步君。見到步君,下吏與他對弈數局,盡皆獲勝,得了步君的歡喜,遂被步君辟為府吏。后來氐秦的石將軍到任,再后來王師收復南安,下吏都得留任,乃至於今。”
“你詐為丈夫,步君不知么?南安郡的吏員也不知么?”
能得為郡縣吏的,無不是當地右姓、豪族家的子弟,南安郡地方又小,右姓、豪族不多,故是可以想見,南安郡郡府、縣寺的吏員,他們彼此就算不識,但至少對方家中的情況,比如兄弟幾人、有無姐妹,卻肯定是能知個大概的,這么個背景下,杞通是怎么蒙混過關的?
饒以唐艾之才智,他也想不通,因有此一問。
杞通聰明,知道唐艾的此問是從何而來的,就回答說道:“使君有所不知,下吏家在南安不是大姓,鄉野小家而已,是以郡府、縣寺的諸君都不認識下吏,也不知下吏家中的情形。”
“原來如此,那吏簿上的籍貫、家聲等,想來也應是你編造的了?”
“步君喜下吏棋技,當時登記下吏名入吏簿的郡吏,因此也沒有細問下吏,更沒有前去調查,下吏怎么說,他就怎么記的。”
“你吏舍中的舍友,你是怎么瞞過去的?”
郡府、縣寺皆有吏舍,吏員當值的時候,就都在吏舍里住。大吏能一人或兩人一室,小吏往往三四人一間屋子。杞通不是功曹、主簿這類的郡府大吏,和她同住一屋的吏員少說得有兩三人。這兩三人,她怎么瞞過去的?的確是個問題。
“下吏夜宿,從來未曾寬衣,俱是和衣而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