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洛登時警惕,問道:“赍信與你?什么信?”
張景威說道:“他信中的內容也沒什么,只是寒暄問好而已,附信送了下官點禮物,這些都不打緊……但是府君,信的內容、禮物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忽然主動與我通信的這個舉動,十分反常!由此下官判斷,極有可能是他與周使君的矛盾已到了一觸即發的危急關頭!”
“你是說,他赍信與你,是為了……”陰洛說到這里,止住了話,抽了一口冷氣。
張景威說道:“不錯,下官以為,他赍信與我,正即是為了尋求下官,或者說,是為了尋求我定西的幫助,以助他對抗周使君,……這也就是說,他已經生了起兵攻周的念頭!”
“此信關系重大,你緣何不報與我知?”
張景威抬眼,看了看陰洛,說道:“蕭振威遣吏赍信與我此事,下官在收到他信的當日,就立即派人飛呈唐督君了。”
“飛呈唐督君?”
“是。”
陰洛有心發火,卻火無從發起。
一則,唐艾的官銜里頭,有“督秦州、漢中郡、梓潼三縣軍事”這一條,“梓潼三縣”,指的就是張景威鎮守的梓潼郡北部之秦德、唐壽、白水三縣,亦即於軍事方面,張景威是唐艾的直接下屬,他收到蕭尊儒的信后,馬上急報唐艾,這是沒有錯的。
二來,陰洛與張景威雖然同在蜀地,但陰洛是漢中太守,張景威鎮守的三縣則屬梓潼郡,卻是不歸他管,因此,張景威不將此事報他,亦是沒有錯的。
陰洛瞧著張景威色沉如鐵的面孔,強把怒氣按下,心中想道:“這張景威!仗著他是莘公的故吏,欺我久在西域為官,於我隴本土人頭較生,自我與他共守蜀地以來,他從來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一向我行我素,大事、小事,悉不通報我知,真是豈有此理!”
事實上,張景威甚少向陰洛匯報秦德三縣的軍政事務,這一點不錯,然要說張景威“不把陰洛放在眼里”、“一向我行我素”,這一點卻未免夸大。
張景威對陰洛還是挺恪守尊卑禮數的,就拿這次來說,他倆不差前后地接到了朝廷令他倆備援秦州的密旨,但具體的磋商會面,不就是張景威來了漢中,沒有叫陰洛去他的秦德么?
張景威大概能猜到陰洛現在的想法,但只當不知,順著自己的話頭,說道:“唐督君這時應已經接到下官的飛報了,府君,遲則三兩日,短則一兩日天,唐督君的回文定就會下至。要不要下官依舊遵按旨意,調兵備援秦州?唐督君的回文里,想來必會有令。下官愚意,府君這邊自管調動兵馬,預備援秦州,至若下官這頭,且等到那時,再照唐督君的指令執行不遲。”
陰洛無話可說,只得說道:“好,景威,這件事,就按你的意思辦吧。”
這一聲“景威”,與剛才那一聲“景威”,字面完全一樣,含義截然不同。上一聲“景威”,陰洛呼的是張景威的字,這一聲“景威”,陰洛呼的是張景威的名。——卻張景威的名與字,都是“景威”二字。名與字相同這種起名,頗為少見,張景威是其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