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武、獂道夾渭水相望。
襄武縣在渭水的南岸,位靠西北;獂道在渭水的北岸,位置靠東南。兩縣的縣城相距,只有不到四十里。換言之,渡過渭水,輕騎行不過半日,就能到達另一個縣的縣城。
是以,秦廣宗在南安作戰的情況,蒲獾孫隨時都能得到匯報。
秦廣宗已取中陶、兵圍獂道這件事,蒲獾孫於進至襄武縣境的這天下午獲悉知了。
姚桃、屠公等俱在他的中軍,等待他圍攻襄武的命令,因也一起聽聞了秦廣宗此報。
屠公喜道:“未料南安隴兵這等怯戰,秦刺史居然已圍獂道!明公,這樣的話,非但武都、陰平的隴軍援兵,已被冉僧奴等部阻隔在外,南安郡的隴軍援兵,我軍也不必考慮了,而據此前偵知,隴西郡內的隴兵,頂多三千余步騎,我軍現有萬余,且彼主將被刺身死,我軍挾破洛、鄴之勢,末將建議,不如現在明公就催促部曲馳行,我軍也急圍襄武吧!”
冀縣到獂道、襄武的路程相差不大,此時,秦廣宗部已經進圍獂道縣城了,但蒲獾孫部才剛進入襄武縣界,離襄武縣城還有二三十里地,因此,屠公有“催部馳行,急圍襄武”一語。
那卻是說了,既然冀縣到獂道、襄武的路程相近,則為何秦廣宗已圍獂道縣城,蒲獾孫部離襄武縣城卻還有三十里地?原因很簡單。蒲獾孫與秦廣宗的心態不同,秦廣宗作為一個氐人政權中,如今“待罪”的唐人官吏,將功折罪心切,蒲獾孫卻是無有什么急切的立功念頭,且他此前鎮天水時,數次吃過隴兵的虧,故這一路的行軍,他速度不快,稱得上穩扎穩打。
蒲獾孫望了望日頭,見那日頭偏西,估算時辰,將要入暮了,就想也不想的拒絕了屠公的提議,說道:“快傍晚了,便是催促三軍疾馳,今天必也是趕不到襄武縣城。唐艾雖死,偽隴西太守麴章,久戍隴州的東南邊地,亦定西之戰將也,不宜小看。反正獂道已然被圍,冉僧奴部亦已到至臨洮,扼守住了險隘,隴西郡現已是南北無援,我軍早一日到其城下,晚一日到其城下,都無差別,我軍便還是徐徐行進,今晚於途中筑營,休憩一夜,明日再圍襄武吧。”
他在軍中一言九鼎,屠公等將便領令應諾。
一片歡欣鼓舞的氣氛中,蒲獾孫部又行十余里,就擇地筑營,當晚兵士飽餐一頓,安睡一夜,次日早上,步卒在前,騎兵在中,輜重在后,拔營啟程,繼續向西北邊的襄武縣城進發。
襄武縣內的百姓,到這個時候,大多知道了秦軍的入侵。秦軍沿路所見,經過的村落,十室九空,冷冷清清,鄉民們不知避去了哪里,想來不外乎遠處的山中。亦有少數的老羌,於道邊伏拜相候,攜著濁酒,牽著羸羊,儼然一副提壺引漿,歡迎王師的架勢。
蒲獾孫召拜迎的老羌幾人到中軍,問道:“汝等見我大軍入境,緣何不逃?”
老羌中一人,略讀過些書,答道:“小民等本大秦百姓,自隴西為唐兒陷后,小民等如處水火,無日不渴望王師回來。今王師殺回,小民等歡喜來來不及,又何來逃躲之理?”奉上手中提的黃陶酒壺,說道,“此酒是小民自釀,雖然濁劣,然俱是小民一片喜迎王師的真心。”
蒲獾孫當然不會喝他的酒,點了點頭,示意親兵把那酒壺接下,問道:“唐艾遇刺身亡此事,你可有聽說?”
“小民聽說了。”
“那這事兒是真的了?”
“回將軍的話,假不了!唐艾被刺那天,小民的一個親戚正好販柴於襄武城中,小民聽那親戚說,滿城都戒嚴了!城外營中的唐兵,少說調進城內了近千,一條街、一條街,一個里、一個里的,挨個搜索,抓了好些個氐人、羌人,還有幾個西域胡也被抓了。小民等初時尚不知發生了何事,但后來聽說到了,原來是唐艾在那天,被個姓趙的,刺殺在了看新婦的堂上!”
那老羌口才不錯,把那日的情形講述得繪聲繪色,末了,又補充說道,“唐艾也是新婚不久的,他前些時剛娶過妻,小民聽說,便在他遇刺的當日,其新妻換上男裝,親自帶了一隊兵士,也參加到了搜索城內中,據聞她還親手抓了兩個姓趙那刺客的嫌疑同黨。”
蒲獾孫不再多問,吩咐親兵取了些銀錢,賞給這幾個老羌,打發他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