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那日薛猛引宗兵等秦軍兵士“擊敗”了獂道城東營中出來的牡丹騎后,秦廣宗便於那天午后,麾令三軍,對獂道縣城展開了大舉攻勢。
得自唐艾預先的授意,郭道慶佯裝守軍士氣低沉,只略作了些抵擋,就任由秦廣宗部的戰卒驅使民夫、乙兵填平了幾段護城河,——這倒是與蒲獾孫部攻襄武縣城時的情形一般無二。
但與蒲獾的較為謹慎不同,秦廣宗見護城河被填平,大喜至極,他因此竟是當日攻到入夜,猶不肯停下進攻,與帳下諸將說道:“城內隴兵惶惶無斗志,我軍宜趁機再接再厲,爭取及早破城!”於是,晚上也不休息,分兵遣將,舉著火把,燃起篝火照亮,輪流攻城。
這一打,就是兩天兩夜。
獂道縣城看似搖搖欲墜,然於秦廣宗部晝夜不歇地連番沖擊下,卻如湍流中的堅石,始終“危而不陷”。這就好比是一個胡蘿卜懸在嘴前,好像隨手一抓,就能將之吃掉,但抓來抓去,總不能抓到手里,遂把秦廣宗著實誘得饑渴不已,按他的意思,第三天白天攻完城,晚上還要接著繼續打,薛猛等將這下受不了了,急行軍二百五十里,到獂道半點休息沒有,又日夜猛攻了三日兩夜,便是鐵人也吃不消,因聯袂到秦廣宗帳中,堅決要求休整一晚,明日再攻。
秦廣宗拗不過諸將,只好無奈同意。
變故,就發生在了這天夜間。
一如蒲獾孫營三面遇襲,這天深夜三更,秦廣宗營也遭到了南安隴兵的夜襲,只是郭道慶手里的兵沒有唐艾那么多,做不到三面進襲,只搞了個兩面突擊,盡起城中精卒,出城北門,襲秦廣宗營的南面,合城北步營、城東騎營的步騎兵馬,襲秦廣宗營的東面。
郭道慶能用的兵馬不及唐艾能用的兵馬多,秦廣宗部下的秦兵也沒有蒲獾孫部下的多。
因是,這一場夜襲造成的先聲奪人之勢,卻是與唐艾襲蒲獾孫營相差無幾。
先聲奪人之勢相差無幾,具體到戰果上,則比襄武那場夜襲還要豐厚,這是因為蒲獾孫部畢竟行軍的路上沒有那么趕,攻城也沒有晝夜兼攻,故此將士的疲憊程度不如秦廣宗部。
聞報遭襲之時,薛猛正在酣睡,是夜輪值的薛羅漢沖到他的帳中,晃了他四五下,湊到他的耳邊大聲叫了好幾聲,才把他叫醒。
這兩天攻城,薛猛都是身先士卒,累壞了,雖然醒來,猶迷迷糊糊的,如在夢中,眼皮沉重如山,他不愿睜開,聽出是薛羅漢的聲音,把薛羅漢推他的手打掉,說道:“別鬧!”翻了個身,想要繼續睡。
“阿弟!隴兵夜襲我營!”
“……什么?”
“隴兵夜襲我營!”
睡意不翼而飛,薛猛霍然坐起,揉了揉眼,說道:“隴兵夜襲我營?”
“是啊!阿弟。你聽。”
帳外遙遙傳來敵我兵卒喊殺的聲響,以及帳外近處被動靜吵醒,不知發生何事,紛紛驚慌出帳聚集的兵卒們的嘈雜之音。——薛猛部的住帳區,位處東營。這里正是城東牡丹騎、城北隴軍步卒進攻的方位,故而還能聽到戰馬嘶鳴的聲音。
“是牡丹騎?”
“另有城北的隴兵步卒,他們正合力攻我東營。營北亦遭了隴兵偷襲,是曹惠等部。”
“取我槊來!”薛猛下床,沒時間披甲了,他奔出帳外,親兵把他的坐騎牽來,他就穿著兩當衫,打著赤膊,翻身上馬,接住追從出來的薛羅漢遞上的騎槊,大呼左右,叫道,“從我殺敵!”薛羅漢也上了馬,兩人帶著約十余騎的親兵,一邊沿途召聚戰士,一邊往營東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