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曹惠與他的長史,兩人抬著個箱子,摸到州府后宅,求見唐艾。
唐艾叫他倆入室,曹惠打開箱子,箱中俱是金銀財貨。
曹惠束手而立,陪笑說道:“督君,你看這些可夠么?”
“曹都尉,秦廣宗營中輜重如山,我聽說你私扣下的繳獲,可遠不止這些啊。”
曹惠倒是光棍,不否認私扣繳獲,卻振振有詞,說道:“督君,末將留下的繳獲,可不都是末將自己吞了,末將部中的兵卒,上至曲軍侯、下到營兵士,人人有分!末將部中的將士多是谷陰人,離鄉數百里,隨末將為國戍邊在此,任勞任怨,前時襲殲秦廣宗部,又都奮勇忘死,不給以賞,何以振聚士氣?督君,末將這么做,沒有錯吧?況扣繳獲者,亦非末將一人!”
唐艾瞅了瞅他,說道:“你這么理直氣壯的,竟使我不知說什么好了。”
“督君若嫌不夠,末將再給督君搬一箱來!”
“罷了,我豈是貪圖你這些財貨的人?你這些東西,我一概不要,你給我送去給一個人。”
“送人?敢問督君,送誰?”
“趙勉。”
“趙子勤?督君,我聞他夜襲蒲獾孫營時,斬了秦虜的一個校尉,這也算是一件大功,朝廷肯定會給他不小的賞賜,督君何必另外再給他賞?”
“他弟弟來了,他又是新婚,其妻族王氏,好歹是襄武的大姓,他手中缺錢,一則怎生養家?二來,也會被王氏小看。朝廷的賞賜,遠水接不了近渴。這另外的賞賜本該我出的,但我沒都尉有錢啊,故借花獻佛,就拿都尉錢,算作我的賞吧。”唐艾笑問曹惠,“如何?都尉可愿?”
時下婚姻,不僅重門第,并且重財,家富與否是婚姻能成與否的一個重要因素,乃至有雖高門子弟,然因家貧,也遲遲結不了婚的,王氏雖非高門,到底本縣豪族,趙勉則是個外來的僑戶,結親,王氏已是百般不愿,懼唐艾之威,不得不同意耳,趙勉如果再家貧無余財,那與妻族王家的關系顯然就只會更壞。唐艾送錢給趙勉的此念,是關心趙勉的一片深情厚誼。
曹惠怫然不樂,說道:“督君這叫什么話?什么叫末將可愿意?這是末將的極大榮幸!”
就與長史,兩人辛辛苦苦,再把箱子搬出,趁夜搬去了趙勉家,——趙勉本住吏舍,結了婚后,唐艾給他買了個小宅子,離州府不遠。趙勉的弟弟剛被定西的細作從冀縣送到襄武不久,與趙勉一起出來迎接曹惠,見到這箱財物,問清來歷,趙勉與其弟,對唐艾越是感激至極。
進京的人選,唐艾其實早就選好。
三個人,魏咸、蘭寶掌和趙勉。看在曹惠這箱禮物的份上,把曹惠也加了進去。
次日上午,曹惠、魏咸、蘭寶掌、趙勉四個,帶了步騎百人,便出襄武城,西北上谷陰。
隴西、南安兩場戰中的兩個重要俘虜,竺法通和薛猛,從行隊中。
田居、張道岳在戰后就分回唐興、金城兩郡了,曹惠等一行入到東南八郡,過武始郡,沿洮水而上,至金城郡。張道岳於八郡郎將府中置下酒宴,招待他們。
席間,眾人聽張道岳說起他最近聽聞到的傳言,說是朝廷打算在東南八郡設州,州名就按此前麴爽的建議,以“河州”來命名此個新州,初定的州刺史是田居。
在座的都算是自己人,曹惠幾杯下肚,感嘆不已,說道:“干得好,不如靠山好!河州若果得設,田長賢若果得任刺史,……”吧唧了兩下嘴,“那他可是撈著嘍!”艷羨地看張道岳,說道,“河州若設,郎君想來也要高升一步。”
河州如果設立,八郡郎將府,肯定會升一格,變成州郎將府,依照目下沙州郎將府的規格,州郎將府下,州轄各郡會擇部分郡再設郡郎將府,這也就是說,張道岳的權力將會增大。
張道岳喝酒上臉,他本膚色白皙,此時看去,若美玉染紅,悅人眼目,他說道:“高升什么?不瞞都尉,我寧愿做個都尉,也不愿老干這個郎將。都尉若是愿意,要不然咱倆換換?”
他長相盡管文雅,性格卻是慨烈,之前任長寧護軍的時候,常與胡人打交道,縱馬草場,覺得日子過得十分暢快舒心,日前馳援秦州,鏖戰隴西,一場大戰下來,他更覺酣暢淋漓,比起在郎將府,每日埋首案牘,檢錄府兵,十天半月才有一次的觀閱操練,他是當真深感氣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