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榮不再多問,客氣地對魏述說道:“便勞煩魏君為我等通報,就說我等出使荊州歸還,求見明公。明公若是有暇,見完了刁犗、程遠,我等這就進府謁見;若是無暇,我等晚上再來。”
魏述應道:“好。請黃公、張君、陳君稍候,在下這就前去稟報。”
黃榮等人當然與那些候見的官吏們不能相同,魏述先是引他們進到府門旁邊的側塾,請他們坐下,并令小吏端茶上水,呈上點心水果,然后告了個罪,乃親自入府為他們通稟。
黃榮等人之前都沒有見過羯人,張道岳是個好奇心強的,便叫小吏員把側塾的門簾挑起,坐於榻上,一邊喝水潤嗓,一邊眼往外看,視線穿過門口,不離那幾個不遠處的羯人,上下觀瞧,細細打量,看了多時,他放下茶碗,與黃榮、陳矩說道:“久聞羯胡殘暴,匈奴、鮮卑不及也。我在荊州時,與客舍的主吏閑聊,聽他說了件事,未知黃公、陳君有無聞聽?”
陳矩問道;“什么事?”
“就是前時蒲秦、江左聯兵攻徐州之日,殷蕩剛開始的時候,連著打了幾個勝仗,兵圍下邳,縣中的羯胡守卒缺糧腹饑,居然殺人做食!”
陳矩嘆道:“海內戰亂已久,荒年之際,或城被圍困之時,兵士殺人食民之事,并不少見!”與張道岳說道,“匈奴、鮮卑都做過這等事,倒也不是只有羯人才這么做過。”
“除此之外,還有!”
陳矩問道:“還有什么?”
“不久后,賀渾邪遣賀渾豹子援救下邳,卻半路中了埋伏,盡管賀渾豹子最終率部沖出了包圍,但糧秣盡失,你們猜,這種情況下,賀渾豹子是怎么做,是怎么與他軍中的羯胡們說的?”
“怎么做,怎么說的?”
張道岳說道:“時有其部中的謀士建議,說軍隊失了輜重,沒了糧草,就算是到了下邳,只怕將士乏力,也無進戰之能了,不如暫且撤退,賀渾豹子不肯聽從,反召聚軍中諸將,與彼輩說道:我軍糧秣雖失,圍下邳之萬余唐卒,卻盡可為我部之糧也!今如回撤,不能救下下邳,即使伏兵不追擊我部,天王亦必殺我等,何如奮勇而前,大破唐卒,然后飽餐之美?”
黃榮、陳矩聞言皆驚。
陳矩說道:“以唐卒為糧?賀渾豹子竟是用這話來鼓舞士氣?”
“陳君,我聽荊州客舍的那主吏說起這事兒的時候,也與你一樣的吃驚啊。”
“最后呢?”
“最后?最后就是賀渾豹子果然大破圍下邳的唐卒,殷蕩兵敗而還揚州。”
“可有唐卒被羯兵吃掉?”
“想那下邳城內無糧,援兵也無糧,既敗了唐卒,解了下邳之圍,為了果腹也好,為了慶功也好,少不得須有酒肉犒賞三軍,到底有無戰死、被俘的唐卒被充作食物,我沒有聽那客舍的主吏說,他或許也不知曉,但按此常理推算,料是應有,且還會不少。”
陳矩目瞪口呆,啞然半晌,末了說道:“‘庖有肥肉,廄有肥馬,民有饑色,野有餓莩,是率獸而食人也’,今羯奴之暴,比此更殘!真禽獸也!”視線轉向室外,再瞧那幾個羯胡時,雖然陽光燦爛,卻如感有陣陣陰風盤旋於那幾個羯胡左近,那幾個羯胡桀驁不馴的站姿,此時此刻也變了味,不僅僅是“桀驁”而已了,察看他們的目光,陳矩覺得就像是吃過人肉的狼的目光,心道,“這幾個羯奴,是不是把周邊的我等唐人,都看作是了他們的吃食?”
腳步聲響起,這腳步聲不大,然卻把陳矩嚇了一跳,看去,是魏述從外進來。
“黃公、張君、陳君,明公請你們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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